第84章
第二日,江語喬將傘還回廣播站,值班的同學換了一位,一筆一劃在執勤記錄表上寫:“高一三班江語喬,于11月7日領取,11月8日歸還,物品......” 江語喬一下一下敲著傘柄,這傘不是她的,她很確定,她沒有帶星星的傘,可是送來的人為什么指名道姓說是她的,送來的人是誰?是那個女孩嗎? 不是吧,她怎么知道自己叫江語喬? 值班同學登記完,把表推給她看:“你看看有需要補充的嗎?” 江語喬搖頭,看見屋里還有個女生在寫廣播稿,翻了翻口袋尋出兩塊糖:“沒有,麻煩了,請你們吃糖?!?/br> 然而那天,并沒有廣播響起。 江語喬走后,向苒起身拿起那把傘,同伴問道:“稿子寫完了嗎?現在念?” 向苒輕輕搖頭:“不念了,我知道這把傘是誰的?!?/br> “???”同伴納悶了一聲,沒多問,遞給她一塊糖,“酸奶味的,剛剛那個女生送來的?!?/br> 學生時代的日子總是無比漫長,上課、考試、跑cao、擠在人群中打飯,踮起腳依舊看不見隊伍盡頭,上英語課時,時間被按下零點五倍速,上物理課時,又被按下零點一倍速,每一分都難熬,每一秒都清晰,然而回頭看又總是虛焦,除了江語喬。 向苒眼里的江語喬。 無聊乏味的學生時代,她是她的萬花筒,隨意旋轉,千變萬化。 但她從不知曉,她也不曾認識她。 第37章 2018-2013(3) 書柜是爸媽結婚那年買的, 顏色老舊,現如今門扇也老舊,向苒輕輕一推, 發出吱呀的聲響。 她蹲下, 從底層拉出一只木頭箱子,箱子里存放著許多雜物, 用完舍不得扔的筆記本啦,同桌從海邊帶給她的貝殼啦, 校慶演出被攝影師抓拍的, 絕對是黑歷史的丑照啦,當然, 還有那把送出去又被退回的傘。 許久未用, 存留了許久的傘仍如新的一般, 只是顏料扛不住時間的沖刷, 明黃色的星星如今已經變成了淺灰色,輕輕一碰, 掉下大半。 現在看,只覺得幼稚。 淡藍底色, 明黃色塊, 當年精心繪制的畫作如今看來像是幼兒園孩童的美術課作業, 無章法無審美,透著一股稚嫩的傻氣。 還好江語喬沒要,向苒轉動傘柄,仰著臉看。 沈柳路過門口, 逗她一句:“大晴天的, 屋里頭打傘干嘛,小心長不高哦?!?/br> 向苒笑, 語氣軟軟的:“我都二十了,本來就長不高了嘛?!?/br> “那也不一定,沒聽說二十五竄一竄,等過幾年,你再竄上五厘米,一米七大高個,多好?!?/br> “一米七?”向苒按動傘柄上的開關,傘面立刻像是xiele氣的氣球縮成一團,她坐到床上將殘留的顏色擦掉,又慢條斯理地把每個邊角抹平,嘟囔著,“我穿上高跟鞋就一米七了嘛?!?/br> 沈柳和沈鶴都是一米七的個子,向苒憑空矮了五厘米,沈柳心里總是惦記著,疑心是不是營養虧欠了些,時不時就要提起這一茬。 向苒哄著她:“等我上了班,就穿高跟鞋,五厘米不夠,就穿十厘米的,十五厘米的,一米七還不是踮踮腳的事兒,還嫌不夠,一米八也能夠得著的?!?/br> 沈柳被她逗樂:“那多受罪,細跟踉蹌的,回頭再摔著,傷筋動骨一百天,跟我似的再去趟醫院,算了,矮點就矮點吧?!?/br> 向苒小聲嘀咕:“一米六五也不矮吧?!?/br> 在宿舍,她可是最高的那個呢。 沈柳左右打量她:“就這樣吧,你這長相顯小,配太長的腿也不合適,現在這樣就剛好?!?/br> 這話怪里怪氣,聽起來不像是夸人的,向苒伸直腿左看右看:“短嗎?” 沈柳不說長也不說短,只是靠在門邊,點了下頭:“剛好?!?/br> 還是不像好話。 向苒收好雨傘,起身放到書桌上,然后走向窗邊,把緊閉的窗子推開一條縫,新鮮的秋風順著縫隙鉆進來,蹭了蹭向苒握在窗框上的指尖。 涼颼颼的,鉆進肺里,很是舒爽。 于是她用力,將窗子推開,再推開,直到玻璃折疊成九十度,沈柳在身后道:“開那么大,仔細傷風?!?/br> “凍不到的?!毕蜍凵⑾乱粋却昂?,將日光擋住一半,“這么曬,灌一點風,剛剛好?!?/br> 初秋的風,又暖又涼,錯過了豈不可惜。 她伸個懶腰,搖晃著躺到床上,曬了一中午的被子發出干燥蓬松的香氣,她把頭用力埋進去,蹭一蹭,深呼吸。 吸食花蜜的蜂鳥——她腦子里閃過一句比喻,她們的動作的確很像,那只蜂鳥是原型,這只蜂鳥有樣學樣。 向苒低頭,又吸一口,終于滿意,晃著腳問:“小姨,晚飯吃什么啊?!?/br> 沈柳嗔怪道:“剛吃完午飯就想晚飯,你那肚子不知道飽呀?!?/br> “哎呀,等我回學校了,就吃不到家里的飯了嘛,學校的飯又貴又難吃,還要排長隊,食堂總等不到座位,又要打包帶走,很麻煩的,趁著在家當然要多吃幾口啦......” 她啰里吧嗦地嘀咕著,不小心打了個飽嗝,麻醬豆角的味道飄上來,向苒的嘮叨被打斷,控制不住笑起來,沈柳也看著她笑,目光慈愛。 小小臥房被秋日的日光渲染,溫柔得像個美夢。 在向苒的幼年記憶中,沈柳常常這樣靠在門邊上看她。睡醒的午后,mama喊她起床,她不肯,挨了罵,心里委屈又生氣,她不敢惹mama,又不肯乖乖坐起來,便舉著手朝向看戲的沈柳,掐出個哭腔喊:“小姨抱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