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也好,我實在困極了?!痹坪f著又打了聲哈欠,眼眸中漾起瀲滟的水光。 他的確乏了,前腳剛進禪房,腦袋一沾枕頭,鼾聲便飛了出來,連謝見君給他解外衫掖被角,也沒有察覺。 這一覺踏踏實實地睡到了晌午。 醒來時,禪房里亮堂堂的,謝見君正守在床前閉目養神。 他面容生得清潤如玉,微耷的長睫垂下淡淡的陰翳,即使是睡著了,眉宇間仍有一道淺淺的溝壑,那是一年多來纏繞在心頭未曾消減的憂慮,云胡半撐著身子,抬手將他散至胸前的碎發攏至耳后。 許是累了,謝見君睡得極深,胸膛伴著沉重的呼吸聲上下起伏,小夫郎一時起了狡黠之心,手指沿著沉闔的雙眸,一路撫至下頜的青茬,末了落入半闊的掌心里。 下一刻,原本在睡夢中的人,忽而緊緊地扣住了他的手。 “你你你你、你何時醒來的?怎么也不吭聲!”云胡嚇了好大一跳。 就見眼前人莞爾一笑,疏朗俊秀的臉頰流露出一抹玩味,“我想看看,到底是誰家的小夫郎這般稚氣?” 云胡自知受了捉弄,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下。 要擱尋常時候,謝見君定是要拉著人逗趣上一時半刻才作罷,但如今念及小夫郎有了身子,自然吩咐什么差事兒,便老老實實地做什么,讓端茶絕不倒水,讓穿衣絕不套鞋。 這不小祖宗說乏了,要回家,他也殷勤地鞍前馬后伺候著,若不是顧忌著給小云掌柜留點面子,他巴不得一路都抱著他走呢。 那住持送二人出崇福寺時,正碰著石階上一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前來朝拜。 隆冬正月,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麻衣,冰涼的雪水濡濕她身前的衣裳,她卻毫無察覺。 往大雄寶殿的路泥濘難行,她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虔誠地向神佛禮拜。 云胡禁不住駐足,多瞧了兩眼。 “這位女施主的家中孩兒,前年高燒驚厥,中了偏枯,至今還臥床不起..”住持轉動著手中的佛珠,默誦了一聲阿彌陀佛?!芭┲髅糠瓿跻皇宥家仙絹斫o孩子拜佛祈福,兩年來無論風雨,都不曾間斷過...貧僧得了閑空,也會陪她誦經祈福,盼著她心誠能打動佛祖顯靈,施恩于孩子,讓他早日能恢復如常?!?/br> 云胡最是聽不得這話,當即就紅了眼眶,“到底是可憐天下父母心?!?/br> 謝見君雖自詡不信神靈,此時也難得沉默下來,倘若有朝一日,神明成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想,他也會這么做。 ———— “自打昌多在甘盈齋作賬房先生開始,我便無聊死了?!贝喝A樓里,滿崽支著臉頰,神色蔫蔫兒地同季子彧抱怨著,“還以為你來甘州,就能成日里陪我玩了,可是阿兄不許我打擾你溫習功課?!?/br> “這幾日學府休沐,你想去哪里,我都陪著你去?!奔咀訌獙⑻舾蓛趑~刺的rou,推及到他面前,“以后下學,待把阿兄布置的課業完成,我也能騰出空來...” “快拉倒吧...”滿崽擺擺手,捏起塊米糕,懶散地填進嘴里,“你有那閑空,還不如在家里休息休息呢...我是曉得我阿兄性子的,你別看他平時跟誰都是一副笑瞇瞇的老好人模樣,你若真觸著他的逆鱗,書不好好念,字不好好寫,一準得挨念叨?!?/br> 季子彧苦笑,心里暗忖還真讓滿崽說對了,謝見君待他之嚴格程度,一點不亞于府學里不知他身份的古板夫子,好幾次在書房講學時,他因著心有旁騖走了神,可都挨了手板。 “那、那、”,他磕磕絆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兩全的好法子來。 見滿崽唇邊沾了米糕的碎末,他下意識地抬手,冷不丁觸碰到柔軟的唇瓣,季子彧似是被針刺了一般,猛地縮回手。 “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如何還臉紅了?”滿崽不解??傆X得一年不見,面前這人愈發小心翼翼了起來。 “是、是這屋里的火盆燒得太旺了!”季子彧慌亂地躲開他的視線,殘存著溫熱氣息的手指不住地磋磨著衣角,仿若要將其撕開似的。 “的確是有些熱?!睗M崽不覺有異,自顧自地順著話茬接道。 似是當真覺得熱了,他扯了扯緊扣在一起的衣襟,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頸。 季子彧倏地一陣口干舌燥,他連忙低下頭去,一直到吃完飯,起身離座,都不敢再抬眸。 第215章 “咱們一會兒溜達到清雅閣聽書吧?”滿崽被投喂得有些撐肚子, 他打了個飽嗝,朝著不遠處的茶肆,沖季子彧揚了揚下巴。 “今個兒就不去了吧?!奔咀訌?。他起早出門前, 答應了謝見君必然會趕在日落前回家, 倘若未能遵守承諾, 自己恐怕要失信于人了。 “可是我還沒玩盡興呢?!睗M崽微微斂目, 語氣里盛滿了不高興, “這太陽還沒落山, 尋常我同昌多出來玩,即便是戌時回家,阿兄也不會生氣的?!?/br> “我陪你堆雪獅,玩投壺或者射箭都可以,咱們回去吧?!奔咀訌寐暫脷獾貏駥?。他們倆本就身份有異, 偏又是大晚上流連在外,更容易招人說閑話, 他倒是不在意, 可總得顧忌著滿崽這啥也不懂的小呆子。 滿崽權當是他乏了, 蹙著眉頭將他上下打量了幾眼, 輕嘖道,“要不你明日起,便跟著我上先生的早課吧,我瞧你這身子骨實在不行, 得好好鍛煉鍛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