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 沈卓自那日被馬車送回家,街里的風言風語更甚,有說他在外勾搭了漢子,夫君剛走,就忍不住把漢子帶回家,還有說他急于保住方家的祖屋,想給子春找個后爹。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哪怕他解釋過,都擋不住流言的傳播,原是對他還有幾分同情的人紛紛倒戈,就連他在外上工回來,宋婆子都面露難色地說以后不能幫他帶子春了。 方家村里的親戚也不知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伙同周娘子找上門。 一大早, 沈卓帶著子春還在睡著,就聽見門外“咣咣咣”地砸門聲。 “爹爹,好吵..”子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黏黏糊糊地抱怨道。 “子春乖,在這兒待一會兒,爹爹瞧瞧去?!闭f著,沈卓麻利地套上外衫,掀開門簾時,那一對老舊的木門應聲倒地。 一行人氣勢洶洶地沖進門,領頭的漢子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聽上去都是些不入耳的腌臜話。 “方家大哥,你先前來我家時,我同我夫君尚且都好吃好喝地相待,如今您破門而入,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沈卓望著園中他剛剛收拾好,又被扯亂的雜物,不滿地蹙了蹙眉頭。 “你別叫我大哥,我們方家可不認你這不害臊的人!”漢子手指著沈卓,厲聲呵斥道。 “哎呦,我的大侄子哎,你死的可真冤枉,尸骨未寒,你家那口子就帶著野男人回家了!”榮娘子拎著繡帕在一旁假意哭喪。 “嬸娘,我何曾有過野男人?!”沈卓替自己辯駁道,“當日我同子春在城外戲耍,濡濕了衣裳,正碰著甘盈齋的小云掌柜,他一時發善心,便讓府中家丁送我二人回家,不曉得被誰瞧見了,竟說得這般離譜!” “你說是就是?這滿青魚街的鄰里可都瞧見了!你就是克死我那大侄子一家人,迫不及待地讓自家姘頭登堂入室!”榮娘子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鼓動著上門找麻煩的老家親戚們,一塊兒發難沈卓。 她如意算盤敲得啪啪響,想來這群鄉巴佬一年到頭進不得幾次府城,即便爭去了方家祖屋,也沒多余銀錢修繕,她正好能要過來,到時候把沈卓和那個不爭氣的小哥兒趕出去,自己霸占下。 “得虧了榮娘子在府城幫忙給盯著這小賤人,否則俺們到這會兒還蒙在鼓里呢?!庇腥瞬唤浱羲?,當下便順著榮娘子的話茬發作起來。 “我就說俺們兄弟死得蹊蹺,那水頂多也就齊腰高,怎么摔倒了還站不起來了?別是這狐媚子同他姘頭合起伙來,把俺兄弟弄死了吧!” “還不知道倆人啥時候爬一個炕頭上去了,保不齊那小雜種也是姘頭的種兒!” 一牽扯到子春身上,沈卓腦袋里登時嗡的一聲響。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面前這些手指著自己,喋喋不休潑臟水的親戚,心中一片悲涼。 他自認嫁進了方家,一直任勞任怨地伺候婆母和夫君,cao持家務,照顧孩子,不說沒有功勞,如何也能論一論苦勞,可誰知,到最后,竟是落得這般下場。 沈卓僵立在院子里,六月天日頭極盛,他卻冷得渾身直打顫,想說點什么,話在嘴里糅合成碎渣,再開口,啊啊啊地發不出聲。 那會兒自家夫君將將出事,他忙著下葬的瑣事,便想將子春先送回娘家過度幾日,可數次登門都未能進得去,末了一次,門開了一小道縫兒,娘順著間隙遞出來幾個銅板,說家中嫂子甩臉子,不興嫁出去的人再回來。 他沒要銅板,登時帶著子春,便掉頭走了,再之后,即便被婆家親戚尋釁找茬,也沒有動過回娘家的心思。 沒了娘家人,又沒了婆母和夫君,他在這甘州城中舉步維艱。到這會兒,才明白當初云胡同他說過的話,人心是永遠不會被滿足的,他本想著忍一忍,忍到這些人都消停了,沒準就過去了,可這些黑心鬼,仗著他性子軟弱好拿捏,不僅傳他克夫克母,是個十足十的瘟貨,如今還造謠子春是他跟外面野男人生得種,這讓他如何再能忍得??? 他即便跳河,都不舍得帶著子春一道兒去死吶! “別說了...”他微瞇了瞇眼眸,從喉間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吵吵嚷嚷忙著指責叱罵的人,哪里能聽得見? 沈卓提起院中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緊閉著眼睛,破空揮了下去,“我說,都給我閉嘴!” 原先扎堆在一起的人,齊齊往兩側散開,避開了砍過來的柴刀,榮娘子反應慢,被柴刀的邊緣蹭到了臉上,汩汩鮮血順著額前滴落在地上。 “沈卓,你、你、”她似是腳下生根一般,早早地失了那股子掐著腰趾高氣昂的得意勁兒,看向沈卓的眸光中滿是恐懼。 然沈卓并未搭理,手攥著柴刀揮了幾下后,便將其刀鋒朝下,插進案板中。 他死死地盯著眾人,牙關咬得咯吱作響,“今日,我把話撂在這兒,方家的祖屋和田地,我沈卓絕不會霸占半分,將來一朝子春成親,自會給他一并帶走” “方子春,是我同我夫君方聯的孩子,不是什么雜種,你們若敢繼續造謠生事,我豁出一條命,也要跟你們同歸于盡,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斷斷不會怕牛鬼蛇神,但誰要再肖想惦記,要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要么就死在這把刀下,我自己爛命一條,丟了就丟了,諸位不怕,盡可以過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