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謝見君會意,從衙役手中接過考引,便徑直入了考場。 府試共為三場,頭兩場各考一天,中間間隔一日,第三場考兩天,考生須得在貢院里過夜。 過夜的棉被,連帶著吃食、蠟燭都是由府里供應,考生被隔開在小小簡易的號房里,各占一席之地。 這些考試的事兒,許褚和趙嶺都叮囑過,謝見君早有準備,眼下不慌不忙地拆開考卷。 府試首場,照例是一道四書題,一道五經題,考校的是考生們記誦和政見時務。 謝見君已經演練過成百上千次,此時見了這題目,也沒有半分慌張,在草稿紙上依次記下答題的思路,捋順完整,然后再有條不紊地謄到考卷上。 中途有衙役不停地來回巡邏,休息時還會送來飯食和熱水,他只要了杯熱水,暖了暖身子。 黃昏時分,有考生先后交卷。 他歇下筆,將考卷反復翻看了幾遍,確信沒有需要再補充的內容后,抬手拉動了一下身側的黃銅小鈴,立時就有兩名衙役過來糊名,將考卷放入專用的考匣內,并收走了一切物什,只留下帶進來的竹籃和筆墨,便放他離開了。 一直候在府外的趙嶺上前問了問謝見君答題的情況,得知題目不算難,答起來也還算順利,稍稍寬下心來,又因著早上入場前的事兒,禁不住訓斥了他兩句。 謝見君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地躬身聽著訓斥,也不辯駁。 趙嶺見他態度恭謙,才歇了口,叫他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放榜后,還要再準備余下的考試。 府試同縣試一般,首場考完后,第二日下午放榜,未通過的考生便不得再參與后兩場,相反,成績位列前十名者,便會被帶去文廟堂。 謝見君第二場考試,入了文廟堂。 有趙嶺的叮囑在,一進文廟堂,他便垂下腦袋,眸光直直地盯著腳下的布鞋,一直由衙役帶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只是看著眼前牛皮紙封好的考卷,靜等著吹哨。 殊不知,自他進門來,知府師文宣就將人認了出來。 前年師文宣下四方鎮,盯著南陽村修橋一事兒,一籌莫展之際,一書生夜半登門,獻上妙計,才使得修橋順利進行,雖延期了月余,但好在給南陽村的村民解決了一心頭大患。 當年那書生身背孝期,曾同他承諾,待孝期一滿,定然會來科考,如今,竟是真的來了,還入了他這文廟堂。 師文宣不免有些驚喜,但他神色無異,也僅僅打量了謝見君一眼,便斂回眸光。 哪怕是他再看好這書生,也不會為他多謀一點好處,科舉如此嚴肅之事,容不得徇私舞弊。 謝見君是在第三場考試結束,才知道一直位坐高堂的知府大人,是前年他在南陽村服徭役時候,見到的那位自帶威嚴之人。 盡管如此,他還是只同其他放排的考生一般,離場時面對高堂,拱手行禮,而后由衙役帶著,被送出了府門。 當年即便得了這位知府大人的青眼又如何?他如今一介平民百姓,攀附不得權貴,還是得腳踏實地,走自己的青云路。 ———— 此行來府城考試,結束后,他照常給滿崽買了幾樣小玩意兒,唯一不同的,那日從貢院考完試出來,途徑一家首飾鋪子,見那紅絨柜臺上,展著一支似是云朵式樣的銀簪,他立時就入了心,趕著臨走的前一日,摸來了那家鋪子。 掌柜見他著一身青灰長衫,妥妥的書生打扮,便知是來此府試的考生,笑著將他迎進門后,招來小二奉茶。 謝見君婉拒,直說自己是為那只銀簪而來,還說想請鋪子里的手藝人幫忙給刻上兩個字。 掌柜正愁這銀簪式樣簡單,府城里的人都入不得眼,擺了好些天都無人問津,見終于有人開口問起,高興地笑出一臉褶子,撿著好聽的話,將這銀簪夸了個天花亂墜。 “小后生眼光獨到吶,這支銀簪乃是我家銀匠手雕而成,滿府城僅此一支,保準找不出第二家來?!?/br> 謝見君笑了笑,沒搭掌柜的話茬,而是一直瞧著銀匠手底下正在刻字的銀簪,時不時還提醒他仔細些。 靜等了一刻鐘,才拿到刻好字的銀簪,他小心拿絨布包裹起來,頭一回連價錢都沒講,就爽快地付了銀錢。 回程路上,盧笙和宋然時常瞧著他們這位謝兄,手撫著心口處,不知想起什么來,便獨自淺笑,深邃的眸底盡是喜色,二人私下商討后,恍然大悟, “謝兄如此高興,大抵是要見到嫂夫人了吧?!?。 第49章 謝見君一路捂著藏在心口處的銀簪, 眼瞅著離家門口還有兩丈遠,他笑意難掩,眉眼都不由得溫柔了些許。 前腳剛踏進院子, 瞧著臥房里云胡獨倚在窗前, 羽睫低垂, 靜靜地出著神, 他輕手輕腳地將包袱和竹籃擱在屋檐下, 正身清了清嗓子, “云”字剛喚出口,他便看云胡抬袖揉了把眼睛,肩頭微微抖動著,似是極力在壓制著什么。 他神色一怔,邁出去的半條腿僵立在半空中, 又緩緩地收回來。是個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 屋里的小少年很是不對勁。 謝見君的心霎時揪成一團, 喉嚨似是哽住了一般, 說不出話來, 云胡抹淚的動作愈發頻繁,幾乎要將腦袋埋在衣袖里,他等不及,立時就想進屋問問情況, 前些日子他走時,云胡分明還不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