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顏方毓揉了揉眉心,無奈笑道:“后面這句你可以不說的?!?/br> 他忍不住想。 這么笨的小騙子,連甜言蜜語都不會說,以后要怎么騙人呢? 容秋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雖學會了許多人族新詞,但顯然還沒有進階到說話的藝術上,不明白說實話總是傷人的。 不過許是這種“選你還是選他”的比較令容秋似曾相識,他模模糊糊地回想了起來。 在幾天前的夜晚,于那片黑咕隆咚的潮水中,顏方毓似乎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容秋霎時福至心靈,笨拙找補:“嗯……嗯,就算今天有課,我也會留在這里照顧顏哥哥的!” 顏方毓:“哦?” “真的!”容秋煞有其事地補充,“況且咱們可以像因果課的時候一樣,在這里用鏡子聽講嘛!” “嗯……?” 顏方毓愣了一下,繼而忍不住扶額笑了起來。 他越笑越暢快,直笑得胸膛顫抖,笑得容秋的指尖再搭不住他的額角,幾乎顯得有點病態。 容秋無措地收回手:“啊……我又說錯了嗎?” “沒有?!鳖伔截箯澲劬聪蛩?,說道,“你說得很對?!?/br> 容秋擔憂地摸了摸他的眼角:“可顏哥哥看起來并不像是開心的樣子?!?/br> 顏方毓睫毛顫了一下,陡然抬手握住了容秋的手腕,接著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手從自己頰邊拿開。 他“嗯”了一聲,低笑著自嘲道:“大概……是真的還沒有好吧?!?/br> 就是因為病還沒好,所以顏方毓這么一把年紀的人了,早已見過大風大浪,才會因一只小兔崽子的三兩句話忽而憤憤、忽而心歡。 短短兩個日夜的冷卻并不能遏制心海滾沸,只需一點火星子就能轟然點燃。 ——你想要什么? 顏方毓總是一遍又一遍問對方這個問題。 可他真的是在問容秋嗎? 或者說,又何嘗不是在詢問自己?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無論聽幾次剖白都不能饜足。 無論如何驗證都覺得不夠。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呢? 此時面前的小兔子明明醒著,烏黑的眼瞳中滿是自己的倒影。 可顏方毓心底的患得患失卻比昨夜更甚了。 這種陌生的情緒令顏方毓希冀,卻又…… 萬分惶然。 顏方毓脫口而出:“我要離開一段日子?!?/br> 容秋:“???!” 聽到這話,正焦急于老婆病情的單純小兔子果然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并沒有那種人與人之間會保持社交距離的自覺。 一連串問道:“為什么忽然要離開???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什么時候回來?” “回天衍宗?!鳖伔截箾]回答他第一個問題,只短促又簡潔地說,“歸期不定。短則五日,長則半月?!?/br> “帶我一起!……啊,呃?!?/br> 容秋忽然打了個磕絆,遲疑起來:“那……那還是算了?!?/br> 原來是回天衍宗啊…… 回天衍宗,豈不是就是“回娘家”? 不不不……他們還沒成親,老婆回家就還不叫回娘家。 但言而總之,回家肯定會見道顏方毓的師父和師弟了。 小兔子的性教育雖然完全沒跟上,但好歹還是知道一點關于結親的人情世故的。 就比如說小兩口頭一次回家見家長,那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關乎到自己在長輩心中的第一印象。 顏方毓的家長早已亡故,那么師長便暫代其位了。 就連上次通訊時容秋都沒與師父說一句話,這樣貿然登門就實在有些太突然了,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做準備! 且不說心理準備,至少要置辦一些拜門禮物才是。 哎呀,想想還怪讓兔害羞的。 這邊容秋正腦內風暴,已經在草擬兩人辦酒席時的宴請名單了,那邊顏方毓卻顯然誤會了他急流勇退的原因。 他只了然地笑了一下,似是毫不在意。 端得一派云淡風輕。 “至于是什么事……” 顏方毓一頓,語氣轉而變得鄭重起來:“既然天機已露一角,我也該抓緊時間回宗與師尊商討一二?!?/br> 容秋扁了扁嘴巴,就要再把耳朵捂上。 顏方毓伸手捉住他的手腕,迫使對方把自己的話聽完。 “雖窺不到詳細,但若我所看不錯,這次動蕩正落在……清明?!?/br> “……清明?”容秋一下愣住了。 “嗯,”顏方毓點點頭,目光復雜,“此后幾日我不在,你……多加小心?!?/br> * 顏方毓的離去說得突然,人走得也匆忙。 晨起時知會容秋一聲,說罷便直接動身了。 容秋貼著人家的衣角,從教所一路踏下長階,將人送去山門口。 即使再依依不舍,也終是到了要道別的時候。 山門口兩側的夾道邊種著幾棵大桂樹。 這里的桂花開得比山上要早些時日,枝頭桂黃一片,蜜意繁綴,熱熱鬧鬧地開出了今年的第一捧香。 正是休沐的日子,山門口人來來往往,都是趁著放假出門放風的學子。 然而這些學子像是同時瞎了一般,完全沒人注意到桂花樹下的兩個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