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的右眼又酸又脹,幾乎就要腫脹到裂開。 我在和祂對視的瞬間失去了視覺,僅靠著微弱的印象跌跌撞撞摸索進了我現下的落腳點。 直到現在,才勉強能夠視物。 我呆的這條小巷原先是一個雜物堆放處——在我離開克萊因前往卡斯道爾之前。 中央帝國的居民從洛倫佐大帝在位起,就在皇帝的號召下,將生活垃圾和廢棄雜物分別存放,由城市環境管理相關部門統一處理,進行專人的回收,防止疫病的爆發,直至圣行教掌握了統治權,這一習慣都沒有改變。 現在這里落滿了灰塵,還堆積了不少雜七雜八的生活垃圾。 難聞得讓人想吐。 不過,這些東西看起來已經放置了一段時日,顯然學習者在長時間的無效模仿之后選擇了放棄。 我暫時是安全的。 杰勒米,它們,那些“天使”,它們究竟是模仿人類的行為,還是在學習成為一個人類呢? 我不知道。 我的理智告訴我,它們活在克萊因,不是以一個克萊因人的方式活在這里,而是模仿著靈長類的生物,生活在陸地上,這塊陸地剛好是克萊因而已。 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法律,我們創造的一切,對于我們統治者的造物來說,可能就像這些被丟棄在小巷旮旯里的渣滓。 這就是現實。 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沒用的東西。 …… 我就擠在這么一個小地方,偷偷摸摸地和你寫信。 眼睛還是隱隱作痛,有些酸脹,和“生之原罪”對視時宛如刀割的痛苦褪去了許多。 祂或許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只是被其他瑣事耽擱,無暇顧及我。也可能因為什么都沒有發現,打消了對我的懷疑,就此作罷。 總之,我還活著。 到現在,我瞎掉的左眼和它們還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聯系,零零散散的圖像擠進腦子里,反而讓我有一種世界還在運轉的感覺。大概到晚上了,這種聯系就會穩固起來。 這本來是難得的清靜時刻吧。 這一年來極其少有的、沒被祂的視覺干擾的時候。 然而,我只有在給你寫信的時候,才能夠得到幾分安寧。 我左眼和“生之原罪”的聯系斷斷續續,但我還是認出了它傳遞給我的每一個片段,那些存在于“原罪天使”眼中的片段。 祂偶爾俯瞰整個克萊因,偶爾和模仿著人類的“天使”們共同進餐,偶爾蝸居在巷角棚戶,偶爾穿行于宮廷豪宅。我從那斷斷續續的圖像里,看到了我們家族的莊園。 那里雜草叢生,外部爬滿了藤本植物,看起來荒涼又破舊。我一眼就認出了它。 還記得我之前在信里和你說,要給你準備一份藏寶圖嗎?藏寶圖里的其中一份寶藏,就埋藏在靠近大門左手邊的第七塊石磚下面。 …… 我有一瞬間想要回家,杰勒米。 我在躲避敵人,我需要修養,有什么環境會比我的家更讓我熟悉的呢? 只是極短的一剎那。 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就此停下,就這么給摩西這個人——給我的故事畫上句號,那會不會更輕松一些? …… 只是喘息的一個小間隙罷了??堰€在等我的消息。 我想去圣行教的中心大教堂看看。等我歇息一會兒,喘過這口氣。 圣行教的中心大教堂的地下有著中央帝國最大的藏書室,那里封存著圣行教所有的典籍和秘藏,只有高階教職人員才能夠進入。我在圣行教任職時,去過很多次,尤其是查拉斯寫書的時候,他總喜歡拉著我到中心大教堂的地下藏書室去,尋找一些偏門的文獻記載。 我自己也單獨去過幾次,作為圣行教的教堂騎士團預備團長,確實是為了翻找“圣言”的神諭。 “圣言”的查拉斯的每一句預言都在中心大教堂的地下藏書室里留存了檔案。它們或許直至腐爛也不會有得見天日的機會,卻作為圣行教的秘寶,被存放在了藏書室中。它們于圣行教而言,就是未來,就是現實。 我想去那里看看,看一看查拉斯對于現在的“預言”?;蛟S,在那里我能找到什么別的線索。 11月17日,晴。 ——你的摩西 *** 第50章 to 杰勒米: *** to 杰勒米: 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在克萊因中心大教堂的地下藏書室。那里真不是一個適合交手的地方。 逼仄、陰暗,到處都是機關,到處都是不能隨便破壞損害的文獻資料。而且還極易驚動到大教堂上層, 一旦引來更多的敵人,就會被左右夾擊, 甕中捉鱉。 在那里交手真是一個不明智的選擇。 而和我交手的這位朋友,說他是朋友,并不貼切。就是稱作熟人,也有幾分言過其實。我們之間并沒有多少次交談, 敗在我手下的人實在太多,尤其是我在圣行教擔任教堂騎士團預備團長的時候,每天都有人向我發起挑戰,想要借我成名。我大多數時候也不和那些手下敗將交流。 我甚至不記得他的姓名,只記得他是“圣軀”的馬蒂斯的騎士。在我離開圣行教后, 就接替了我的位置, 成了教堂騎士團團長。 教堂騎士大多沉默寡言,他們是圣行教的私軍, 地位在處理外務的執事之上, 在處理內務的教士之下,而教堂騎士中的最高級——直屬于“圣言”、“圣行”、“圣軀”三位大主教的各大騎士, 與教堂騎士團團長都有著和三位大主教之外的其他主教同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