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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家族遺傳精神病(nph虐)在線閱讀 - 番外遇蛇上(圖織、顏織)

番外遇蛇上(圖織、顏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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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雪,又開始下了。

    幽王府很大,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的天地,只有這方偏僻、破敗的小院。

    我叫孟惠織,這個名字,劉嬤嬤說是母親給我取的,錦繡惠織,飽含美好的祝愿,可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與“美好”二字背道而馳。

    母親生我時血崩而亡,我讓父親失去了妻子,哥哥失去了母親,臉上還帶著一大塊褐色胎記,好似火蛇燒過,猙獰而丑陋,府里的人都說我是“災星”降世。

    “災星”、“克母”、“丑八怪”這些詞,從我記事起就充斥于我耳邊,起初我還會哭,會罵,后來便麻木了,習以為常。

    唯一給過我溫暖的,是負責照顧我的劉嬤嬤。

    她會偷偷給我塞些點心渣,會在我凍得瑟瑟發抖時,用她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抱緊我,在夜里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可她在我八歲那年病死了,從那以后,世界上再也沒有關心我的人。

    這方小院只剩下我,和一個連通外界的狗洞。

    府里的下人視我為無物,份例吃食時有時無,有也總是餿的,冬日的炭火更是想都別想。

    為了不餓死,我常常深夜溜進廚房偷些殘羹冷炙,等我大一點,我爬狗洞到外面,每天天不亮去浣衣房攬下最臟最累的活計,換幾文錢,買一點能果腹的粗糧。

    偷竊總有被發現的時候,每一次被抓住,換來的都是一頓拳打腳踢。

    可能是因為我的地位比狗還低,那些下人特別喜歡打我,他們咒罵我,用腳踹我的肚子,揪著我的頭發把我往墻上撞。

    我從不求饒。

    我像一個鬼魂,困在這片幽地,今天一口饅頭,明天一口白菜,渴了接雨水,冷了撿破棉絮硬抗,就這樣度過許多歲月。

    十四歲的我野蠻生長著,沒有讀過書,沒有學過禮,如果不是劉嬤嬤教我,我恐怕連話也不會說。

    她說過,熬過最冷的冬天,春天就會到來,可我的春天,到底在哪里呢?

    ……

    第一場雪積了一尺厚,我扒開掩埋狗洞的積雪,費力鉆出去,這個洞隨我年紀漸長,越來越不好鉆。

    來到浣衣局,我收來一大盆臟衣服,抱著它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摻滿黑色泥水的小路上。

    冬風像一把小刀子,刮得我臉頰生疼。

    通往河邊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在這樣的大雪初霽之后,滑得很,有好幾次,我差點摔倒。

    我鼻口處冒出大團白霧,隨即消散于寒風中,提著盆沿的手指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

    終于到了河邊,河水并未完全封凍,水面上漂浮著碎冰。

    幾個浣衣的仆婦已經占據了上游稍微平坦些的石塊,她們瞥了我一眼,便自顧自地說笑著。

    我找了塊下游的濕滑石頭,放下木盆,挽起袖子。

    雙手浸入河水,寒意瞬間穿透皮rou,直達骨髓。

    我機械地捶打、揉搓著臟的衣物,盼著能早點結束這活計,回到那個雖然破舊,但至少能擋點風的破屋角落去。

    浣洗到一半,波光粼粼的水中飄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它泛著金光,被水流推到我身旁雜亂的蘆葦叢里。

    要知道,人對金色的東西有本能的喜愛。我偷瞄上游的幾個洗婦,沒人關注這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挪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它撈起來。

    這一撈,嚇得我差點掉進河,竟然是一條蛇!

    它通體金黃,鱗片折射出燦爛的金光,一動不動,像是凍僵了。

    看著它那毫無生氣的樣子,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絲莫名的情緒。

    它和我好像。

    和我一樣挨凍,一樣在這世間孤零零地掙扎。

    我猶豫了一下,解開衣服,小心翼翼地把這條小蛇塞進胸口,緊貼皮膚。

    那里是我全身唯一還算溫暖的地方了。

    “小東西,你可得活過來啊?!蔽业吐暷剜?,像是在對它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或許我能拯救它,讓我如草芥的生命多一點意義。

    我重新開始搓洗衣物,胸口冰涼的觸感漸漸變得不那么明顯。

    就在我快要忘記它的存在時,貼著皮膚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蠕動,緊接著,是一下尖銳的刺痛。

    “??!”我低呼一聲,慌忙扯開衣襟,金色小蛇已經蘇醒過來,正用它那雙綠豆大的眼睛望著我,而我的胸口,多了兩個血洞。

    一陣天旋地轉,我眼前發黑,五臟悶痛。

    河水的聲音、風聲、遠處仆婦的說笑聲……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最后的意識是冰冷的河水漫過我的臉頰……

    溫暖。

    這是我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

    不同于冬日陽光那種微弱無力的暖意,這是一種包裹全身的、讓人昏昏欲睡的溫暖。

    身下似乎是柔軟的皮毛,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松木燃燒和草藥混合的氣息。

    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用粗壯原木搭成的屋頂。

    我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身上蓋著厚實的獸皮被褥。

    床下,小泥爐里火焰噼啪作響。

    這是一個小屋,很小,很簡陋,但收拾得干凈整潔。

    墻角堆放著一些曬干的草藥和我不認識的工具。陽光透過一扇小小的木窗照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這是在哪里?我被那條蛇咬了一口,難道我死了?這里是陰曹地府嗎?可地府怎么會這么暖和。

    “終于醒了?!币粋€不耐煩的男音在我耳邊炸響。

    我猛地轉過頭,心臟差點跳出來。

    窗邊的陰影里站了一個人,他背對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慢慢地走了出來,走進了陽光里。

    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長得過于妖異的男人,金發金眸,鬼魅異常,容貌俊美得不似真人,一雙眼好似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你是誰?我在哪里?”我咽了口口水,害怕得往后縮。

    他看著我,金色眼眸里含著某些復雜的情緒。

    “圖懷德?!彼淅渫鲁鲞@三個字,頓了頓,補充到:“被你救的那條蛇?!?/br>
    蛇……蛇妖?!

    我嚇得臉色煞白,差點再次暈過去。

    “蛇蛇……你、你要干什么,我皮糙rou厚不好吃?!蔽揖o緊縮成一團抱頭,不敢看他。

    “我要干什么?我要嗷!”他怪叫著撲過來,我嚇得三魂失了七魄,嗚啊大叫:“啊——救命??!”

    “哈哈哈哈,看你這膽小的樣子?!?/br>
    他沒有吃我,反而把我逼到角落,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齒,大肆嘲笑我剛才的丑態。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逗我玩,于是試探著問:“蛇大仙,你要不吃我,我能走嗎?”

    他沒有回答我,反問道:“你叫什么?”

    “孟惠織?!蔽依蠈嵒卮?。

    他凝視我的臉,露出幾分嫌棄的樣子,不過很快平復,緩緩開口:

    “本尊是修煉了五百九十九年的蛇妖,只要渡過這一劫就能化龍,你救了我,于我有恩,我必須報完恩情才算徹底過這場劫,我可以實現你一個愿望,不管是給你金銀財寶,保你從此榮華富貴,還是去掉你臉上的胎記,讓你變美,我都可以做到?!?/br>
    我瞧瞧打量周圍的環境,咽了口唾沫說:“我肚子有點餓,沒力氣想愿望……”

    圖懷德“嘖”了一聲:“你在這等著?!闭f完原地消失不見。

    親眼見到妖術,我瞪大眼睛,心底生出一股后怕,想要逃走的想法格外強烈。

    這里很暖和,溫暖能驅散身體的寒意,卻無法安撫我內心的惶恐。

    他是妖怪,醒來第一件事是把我咬暈,拐到山里,我實在沒法相信他的“報恩?!?/br>
    我在床上躺了一會,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沒有人,只有風的喧囂和動物的嗚咽。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下了床,胡亂穿上鞋子,踉踉蹌蹌地朝門口沖去。

    推開木門,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外面白茫茫一片,遠處是熟悉的山林輪廓。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深吸一口氣,拼盡全力朝幽王府跑。

    雪地難行,我的體力又未完全恢復,跑得跌跌撞撞,我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身后空無一人,只有茫茫雪地和被風吹動的枯枝。

    明月高懸,我終于回到幽王府,鞋子早跑丟了,腳底血淋淋的,有些痛,好在我腳底板繭子厚,看著恐怖,實際上只破了點皮。

    我推開小屋門,蜷縮在木板床上,用拼起來的舊衣服蒙住頭,閉上眼睛瑟瑟發抖。

    都跑這么遠了,那個妖怪應該找不到我了吧。

    第二天,我是餓醒的,昨天我被蛇妖拐到山上,衣服沒送回去,自然沒拿到工錢買食物,這份工作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可惡的妖怪,害我挨餓,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為了裹腹,我只能去廚房偷東西。

    去廚房的路很長,好在我早就摸清楚了路線,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人,來到后廚,藏在灶臺后面,等到里面的人給主子送飯,我就可以趁縫隙去偷點剩菜剩飯。

    飯點,他們因為各自的工作離開,時機已到,我鼓起膽子墊腳進入廚房,打開鍋蓋,抹到倆熱熱乎乎,柔軟的東西。

    是包子!

    我心里一陣激動,嘴里不停分泌口水。

    也許是運氣不好,也許是注定,我剛拿起包子,就被一個折回來的粗壯伙夫發現了。

    “好你個賤老鼠!又來偷東西!”他怒吼著,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狠狠摜在地上。

    “碰到你這晦氣玩意,拜菩薩都去不了霉,害得老子天天輸錢?!?/br>
    “手腳不干凈的丑東西,讓你偷!讓你偷!老子打死你!”

    他對我又踢又踹,拳腳像雨點一樣落在我身上,我蜷縮身體護住肚子,嘴里嘗到了鐵銹味。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哭喊。

    畢竟我已經習慣了。

    “啊——”

    落在我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踢我的人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我搞不清楚狀況,他是踢我激動到暈過去?

    “嘖,真沒用?!?/br>
    我抬起臉,望向屋外。

    不遠處的月亮門下,靜靜地站著一個人,身穿玄衣,金發金眸。

    他負手而立,臉上沒什么表情,金色眸子毫無感情的掃過我和地上的人,眼中帶著一種來自上位者的、蔑視的壓迫感。

    明明是冬日,他散發著比冰雪更甚的寒意。

    是他救了我嗎?

    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殘雪,我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我心里有恐懼、有屈辱、有茫然,還有一絲被人維護后的安心感覺。

    他在我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丟下一個紙包:“吃?!?/br>
    不會是人rou人骨吧,我腦子里冒出可怕的想法,但紙包傳出來的香味還是讓我伸出罪惡之手。

    打開紙包,是一只烤兔子,表皮焦香,灑滿了香辛料。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似乎被我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

    “看什么看,你不是餓了嗎,趕緊吃,然后說愿望?!?/br>
    “你怎么來了?”我捏緊兔rou小聲地問,眼眶越來越紅。

    “我說了,要報恩,在你沒提出要求之前,因果未了,我自然要跟著你。喂……你?”

    一股無法言喻的委屈和酸澀猛地沖上鼻腔,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恐懼和麻木。眼淚毫無預兆地決堤而出,模糊了我的視線。

    為什么是你,一個妖怪,為我出頭,給我帶來這樣溫暖的食物。

    除了劉嬤嬤,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

    哪怕是為了報恩,哪怕是為了“因果”。

    我從未在人前哭過,即使被打得遍體鱗傷,即使被兄長威脅、折磨,我也只是咬緊牙關,把眼淚咽回肚子里。

    可這一刻,面對著這個冷漠的蛇妖,和他丟過來的烤兔子,我積壓了十幾年的痛苦、委屈、孤獨和絕望,如同山洪暴發,再也無法抑制。

    我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這十幾年來所有的苦楚都哭出來。

    一個大膽的、近乎絕望的念頭在我心中升起。

    我胡亂地抹干鼻涕眼淚,迎上他那雙金色的眸子,鼓起勇氣說:“報恩,什么要求都可以嗎?”

    他微微挑眉,點了點頭:“只要我能做到?!?/br>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這個樣子,活著和死了也沒什么區別。沒有人喜歡我,所有人都欺負我,我甚至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br>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絲懇求:“你能不能,當我的朋友?”

    這就是我十四歲的愿望,我不需要去掉胎記,這對我的生活沒有改變,我也不要金銀財寶,因為我沒有能力保住錢財。我希望有一個朋友,可以跟我說話,培我玩耍,保護我的朋友。

    “朋友?”圖懷德一愣,他看著我,眼睛里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嫌棄和困惑。

    那抹嫌棄刺痛了我,但我沒有退縮,定定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哼,”他移開了視線,語氣冷淡,“真是奇怪的要求?!?/br>
    “也罷。既然你不求其他,那便依你,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或者這段因果了結之前,我便留在你身邊,當、朋、友?!?/br>
    “謝謝你?!蔽已銎痤^,努力不讓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掉下來。

    這算是有了一個朋友嗎?我感覺有些不真實,未來會怎樣,我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在這寒冷刺骨的孟府后院,我不那么孤單了。

    他化作一道流光,變成小蛇盤踞在我的手腕。

    我輕輕摸了摸小蛇的扁腦袋,表面滑溜溜的,他抬頭對我吐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似乎在表達不滿。

    “我弄疼你了嗎?”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里響起:“不要摸我腦袋?!?/br>
    “好,好朋友?!蔽移铺槎?,帶著他回到我住的小院子。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一落地,他變回人,滿臉嫌棄

    我的臉頰發燙,這里確實很寒酸,

    他在我面前大手一揮手,整個院子煥然一新:窗戶上的破洞消失,歪斜的門板擺正,漏風的墻變結實,院里的雜草頃刻間消失不見,甚至連那顆半死不活的老槐樹,都變得繁茂起來。

    “好厲害!”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小院,再看向圖懷德,滿眼崇拜。

    他不屑的從鼻孔出氣,“哼”了一聲,才肯踏進我住的院子。

    可院子變化這么大,被別人看見了怎么辦?我把我的疑慮問出來。

    “我施了障眼法,外人看不見?!彼@么回答我。

    我跑進屋,屋里面也大變樣,和山中木屋的布局類似,桌椅齊全,角落燃燒炭盆,最妙的是,有一張大床,我撲進大床,在柔軟棉被里打滾

    哈哈哈哈,終于不用挨凍了。

    自從圖懷德以“朋友”的名義留在我身邊后,我的生活似乎有了一點點不同,又似乎什么都沒變。

    他大多數時候并不以人形出現,而是變回那條金色的小蛇,纏在我的手腕上,或者鉆進我的袖子里。

    起初我有些不適應,一條冰涼滑膩的蛇待在身上,感覺十分怪異。

    但漸漸地,我發現這樣反而讓我自在些。

    面對他那張美得不像話、眼神又總是帶著審視和疏離的臉,我總是感到局促不安,連話都說不好??蓪χ粭l小蛇,尤其是一條懶洋洋不怎么動彈的小蛇,我反而放松下來。

    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從不打斷我,也不評價什么,只是安靜地待著,偶爾用那小腦袋蹭我的手指,像是在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在那些靜謐的夜晚,對著盤在我膝蓋上、只有我指頭粗細的小金蛇,我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那些埋藏在我心底最深處、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的往事。

    那些關于我童年,布滿傷痕和屈辱的記憶。

    2

    “我的大哥、二哥以前特別愛捉弄我,有一天他們突然跑過來往我嘴里塞死青蛙,我嚇得哇哇大哭,他們怕引別人過來,掐我的脖子不讓我出聲?!?/br>
    “……還有一次,我在院子外撞見他們,他把我堵在花園的假山后面,按在地上,扒我的褲子……嘲笑我……還用褲襠里的東西磨我下面,我當時什么都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兩塊糖封口?!?/br>
    那些畫面,即使過去了這么多年,回想起來依舊讓我渾身發冷。

    “要不要我幫你殺掉他們?”他忽然開口,仿佛在說:“你吃飯了嗎?!?/br>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反問:“殺……殺掉?為什么?”

    在我過去的認知里,被人欺負了,要么忍著,要么想辦法逃開,或者像今天這樣,奢望有人能出手阻止。

    “殺掉”這個詞,帶著一種徹底的、毀滅性的意味,是我從未想象過的解決方式。

    “他們如此待你,讓你痛苦,除去他們,你便可安寧。為何不殺?”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是啊,為什么不呢?或許是我內心深處,還固守著人類世界那套模糊的是非觀念,或許是長期的逆來順受,讓我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和恨意。

    殺死兩個凡人,對妖怪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此刻我痛恨起自己的懦弱,也恨起提出這個主意的圖懷德。

    看著我茫然無措的樣子,圖懷德沒有再追問,他在我膝頭動了動,用他小小的、分叉的舌頭,舔舐我不知何時粘上淚水的手指。

    良久,我擦干了眼淚。

    那天以后,他偶爾會消失一陣子,給我帶來兔子、山雞、老鼠,還有飴糖。

    我在小院角落挖了一個坑,搭起土灶,把它們烤成香噴噴的熟rou。

    我的手藝很好,圖懷德每次嘴上嫌棄,說蛇只吃生rou,結果一轉眼就把我烤好的rou吃完了,連骨頭都不吐。

    我們一起渡過了許多歲月。

    春天,枯樹抽出嫩芽,我撿到一只爛蹴鞠。

    我從沒玩過這個東西,于是問他:你會玩嗎?

    他懶洋洋的擺動尾巴,讓我一邊玩去。

    爛蹴鞠滾不動,我只好很用力的踢它,讓它在院子里滾來滾去。

    圖懷德可能是被我晃得受不了了,從我身上下來,趴在院里的大石頭上,對角落雜草吹氣,幻化出兩個和我一樣大的草人,幫我修好蹴鞠,陪我玩了整個春天。

    夏天,我們坐在槐樹蔭下乘涼,他變成人形翻看深奧晦澀的古籍,我則在一旁對天上的紙鳶發呆。

    府里偶爾會有人放紙鳶,各種蝴蝶花鳥在藍天白云間飄蕩,看起來自由自在。

    放紙鳶是什么感覺呢?飛是什么感覺呢?

    或許是我太掛戀,真的有一只斷線的紙鳶掛到了老槐樹上

    我費勁的爬樹摘下來補好,舉起短短的斷線在院子里狂奔。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風,還是線太短,它根本飛不起來。

    我累得氣喘吁吁,十分沮喪,正想扔掉紙鳶,突然刮來一陣微風,吹飛我手上的紙鳶,紙鳶越飛越高,在天上盤旋。

    我悄悄的看了一眼圖懷德,一片樹葉落在他的頭上,他搖頭晃下葉子,翻動了一頁古籍。

    秋天,天氣轉涼,我去山里采了些野果和蘑菇。

    山坡上有一片野菊,金色花瓣開得燦爛,我腦子里突然冒出圖懷德的臉,這些金色和他好配。

    我吭哧采了一大捧,抱回去送給他。

    “你給我這些做什么?”圖懷德看到我送給的花,眉峰簇起,語氣冷淡:“不要有不該有的念頭?!?/br>
    他人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現在給我的感覺不同于之前那種淡漠的、看在眼中,讓人感到心安的寧靜,更像是帶著某種掩埋于平靜下的薄怒,他好像生氣了。

    我抱著花束不知所措,心里隱隱抽痛,這是怎了?我哪里惹他不開心嗎?

    “你不要就算了?!?/br>
    我喪氣的轉身離去,不太懂他說的“不該有的念頭是什么”,我們不能繼續加深友誼了嗎?我以為我和他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畢竟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了。

    “等等?!彼白∥?。

    心頭的烏云立馬消散,我驚喜地頓住腳步的回頭,卻聽見更糟糕的消息。

    “我要離開三天?!?/br>
    他靠在老槐樹下,雙手抱臂,半張臉沾染墨色,一雙眼睛晦暗不明,叫我看不出情緒。

    我心里掠過一絲空落,抬頭問:“為什么要離開?去哪?”

    “山里,我要蛻皮了,需要不會被打擾的環境?!?/br>
    蛻皮……我點了點頭,壓下心頭的小情緒,小聲說:“哦,那你多加小心?!?/br>
    他朝我微微點頭,身影便如青煙般消失了。

    他離開后,日子和平日沒什么不同,只是我心里好像空了一塊。

    三天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我總是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聽著院子里的動靜,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

    他會順利嗎?蛻皮是不是很痛苦?他會回來嗎?

    第三天傍晚,天色將暮未暮,現在已經過了圖懷德承諾的三天時間,我的心掉在空中,每過一秒便多一分忐忑。

    他為什么還不回來?是出什么意外了嗎?還是說……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實在按耐不住,爬出狗洞跑到大街上,我要出城找他。

    我沿著墻根狂奔,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然而,就在道路拐角,突然冒出一伙人,我根本躲避不及,撞到其中一個人身上,那人身材高大,向后蹌踉一步,而我則飛了出去,狠狠摔到地上。

    “哪里來的不長眼——”

    被我撞的人家丁打扮,橫眉豎目地呵斥,卻被錦衣公子抬手打斷。

    “無妨?!?/br>
    一個溫潤悅耳的聲音響起。

    我悄悄抬眼,那位公子也看我。

    他約莫二十出頭年紀,面如冠玉,眼若朗星,唇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溫和的笑意,一身剪裁合體的墨綠色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氣度雍容,一看便知是出身不凡的貴胄子弟。

    我心臟一縮,趕緊低下頭,出于某種奇怪的心理,我不想頂著這張臉出現在他面前。

    我認得他,他是顏府大公子顏凌。

    下人們經常討論他,尚書獨子,太子伴讀,少年英雄,十五進士,二十拜相,才冠京城……加在他身上的贊美之詞太多太多。

    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我。

    如果說圖懷德把我從無邊的苦困黑暗中拯救出來,那么顏凌是讓我在遇見圖懷德之前,能在黑暗無光的日子孑孓獨行下去的唯一動力。

    十年前,劉嬤嬤病重,我求了所有認識的人,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走投無路之下,我跪到兩個哥哥面前,他們狠狠作弄了我一番,扔給我二錢銀子,我穿著裹滿塵土的臟衣沖進藥鋪,可守在門口的伙計當我是乞丐,不讓我進門。

    那時候的顏凌,還長著一張包子臉,渾身珠光寶氣,他攔住藥鋪的人,幫我付清藥錢,我甚至沒來得及感謝他,只問了他的名字,便跑回小院。

    那副藥對劉嬤嬤的病沒有太大用處,卻讓她走之前好受了些,顏凌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再見到他,報答他。

    可當我知道他是顏府公子之后,我便打消這個念頭,我什么都沒有,對他沒有絲毫用處。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我臉上那塊巴掌大的胎記上掃過時,他眼中似乎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

    “這位姑娘,沒事吧,可有受傷?”他上前想要拉我,我趕緊忍住半邊身體疼痛爬起來。

    他的手停在半空,杵了一瞬放下,道:“方才是在下的仆從魯莽,未曾留意周圍的情況,忘姑娘見諒?!?/br>
    我連忙搖頭,把破皮的手掌背到身后,朝他們鞠躬:“沒……沒有,是我走路不小心,沖撞了公子和各位爺,還請公子恕罪?!?/br>
    “姑娘莫驚慌?!彼麕е鴰追职矒岬男σ?,眼神一凝,強硬的捉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拉出來。

    “還說沒有事,你的手傷成這樣?!?/br>
    “多謝公子關心,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前這位公子好像有點生氣。

    “嗯……”他沉吟片刻,“這樣吧,請姑娘去我去府中稍坐片刻,讓府醫為你診治一番,也好讓我放心,你受傷有我的責任,如果你不去,我會一直過意不去?!?/br>
    我心頭一酸,顏公子真的是個好人,我好想問他是否記得我,好了卻心頭舊憾。

    “可……”我想拒絕,我想找圖懷德,但錯過了這次機會,怕是再也見不到顏凌。

    他朝身邊的奴仆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擁上來,我被半推半就的帶上馬車。

    馬車烏黑,內里檀香沁人心脾,車廂很大,我坐在顏凌對面,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邊放、眼睛該往哪里看,很不自在。

    “姑娘叫什么?”顏凌支起一只腳,單手托住下巴問我。

    “嗯……織,叫我小織就好?!蔽揖咀∫路聰[,結結巴巴的回答。

    “小織?這個稱呼真可愛,惠、織?!?/br>
    什、什么?!我呆住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長錦街藥鋪……”他看著我,笑臉盈盈。

    “記得、我記得,顏公子”我用力點頭,眼眶發熱。

    我以為只有我留在那個霧天,沒想到顏公子竟然也記得。

    “我一直、一直想謝謝你,可是沒有機會,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嗎?如果有,我一定全力去做?!?/br>
    “全力去做?什么都可以嗎?”顏凌換了一個姿勢,背靠車廂,遮住眼睛,渾身放松,像沒有骨頭軟人。

    我捏緊拳頭,信誓旦旦的回答:“只要我能做到?!睂嵲诓恍形胰デ髨D懷德。

    想起圖懷德,我心里又泛出一陣刺痛,但愿今晚過后我還能見到他。

    顏府,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我隨顏凌下馬車,站在朱紅的門楣前,心里生出一股膽怯與壓抑。

    這里和孟府好像。

    我略微頓足,顏凌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牽住我的手,把我拉進去。

    他帶我到廂房,很快來了一名大夫為我診治上藥。

    上好藥,我想告辭,他又把我按下來:“大夫說你還有些受驚,外加憂慮過重,要好好修養?!?/br>
    他拍拍手,幾名香氣撲鼻的丫鬟出現,擁簇我進浴房,我被稀里糊涂地梳洗一番,推到一個精致的暖閣,她們奉上熱茶和點心,態度恭敬得讓我十分尷尬。

    好在丫鬟們很快退下,只留我一人,我不敢亂走,四處張望,這里竟然沒有椅子,只有一張床。

    我坐在床沿,只挨著半張屁股,臀下的綢緞軟得跟云一樣。

    顏公子的意思是讓我在這過夜嗎?

    很快,顏凌推門進來,手上端著一只小巧的白玉碗。

    他笑得很溫暖,不像圖懷德,臉上總是帶著梳離與克制。

    “小織,這是府醫正為你調配的安神湯,驅寒暖身,也能定驚?!彼麑⑼脒f到我面前。

    我看著碗里深褐色的湯藥,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甜香。

    到了這一步,我生出一股本能的不安。

    “喝完這個我可以走嗎?我有要緊的事,過幾天再來府上拜訪?!?/br>
    他點頭。

    “多謝公子?!蔽医舆^碗,閉上眼睛,將那碗藥一飲而盡。

    藥下肚,一股暖意散開。

    顏凌坐到我身邊,幽幽開口:“你說什么都能為我做,能嫁給我嗎?”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眩暈感和四肢百骸的無力。

    那藥有問題。

    他要干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找了你整整三千八百七十一天,孟惠織?!?/br>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頭腦昏沉,身體軟軟地倒在床上,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顏凌覆上來,手指劃過我的衣襟。

    3

    “我很想你……”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像夢囈。

    “做我的妻,我什么都可以給你?!?/br>
    我驚恐地掙扎,想拒絕,想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也完全不受控制。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俯下身,看著他冰冷的唇印上我的臉。

    絕望和惡心瞬間將我吞噬。

    為什么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梳洗后換上的衣服很寬松,兩下就被他扒下來,雖然身在暖閣,涼意還是浸透了我赤裸的身體。

    他褪下衣服,露出精壯的腰身,握住我的腳腕,屈起我的右腿。

    “不…不……”我的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

    我的下半身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堅硬的東西在我身體里沖撞,剛開始他還有所克制,后面越來越狂暴。

    痛……哪里都痛,肚子被捅穿了,嘴唇被咬爛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破布偶,任他發泄擺布。

    圖懷德,你在哪,救救我……

    我陷入一片黑暗。

    “孟惠織!”

    在我意識徹底沉淪之際,一聲仿佛從地獄傳來的、飽含驚怒和殺意的暴喝猛然炸響在耳邊!

    我拼盡力氣撐開眼簾,透過模糊的淚眼,我看到了圖懷德的身影。

    他站在門口,金發狂舞,那雙原本淡漠的金色眸子此刻赤紅一片,里面翻涌著似乎能毀滅一切的怒火和戾氣。

    “圖……圖懷德……”我朝他伸手,發出微弱的嗚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救……救我……”

    圖懷德的目光如劍般掃過凌亂的床鋪,最終落在我布滿淚痕的臉上。

    他看到我被撕破的衣物,還有暴露在空氣中布滿痕跡的肌膚,閉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么。

    再睜開時,那赤紅的眼底,是尸山血海般的暴戾。

    “怎、么、回、事?!彼麕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四個字。

    下一刻,我眼前一花,身體便被猛地拽了起來。不是溫柔的攙扶,而是近乎粗暴的拖拽。

    我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我的身體仍然因為藥力而綿軟無力,只能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由他裹挾。

    他平日的梳離、冷淡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癲狂。我不敢看他的臉,只能感覺到他抓著我胳膊的手,幾乎將我的骨頭捏碎。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此刻的圖懷德,比斯文敗類顏凌,更讓我害怕。

    風聲在耳邊停歇,我被他帶到了荒郊野外,一條冰冷的河流邊——似乎離我之前洗衣服的地方不遠。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圖懷德便粗暴地將我甩了出去。

    “噗通!”一聲,我整個人被狠狠地扔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嗚!”寒意瞬間包裹我,凍得我四肢發麻,殘存的藥力讓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水中沉浮,嗆了好幾口河水。

    他緊跟著跳下來,按住我的腦袋,提起來、按下去,提起來、按下去。

    “洗干凈?!彼穆曇舯群铀坦?。

    我的牙齒不停地打顫,見到他的那刻喜悅蕩然無存。他不是應該救我,安慰我嗎,為什么要把我扔進這冰冷的河里……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抱住他的胳膊。

    淚水和河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視線,“圖懷德……冷……我冷……”

    他不再動作,和我一起泡在水里,金色眸子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光,目不轉睛的盯著我身上的痕跡。

    直到我幾乎凍僵,意識再次渙散時,他才伸手將我從水里撈了出來,橫抱著我朝著不遠處的山林走去。

    我濕漉漉地貼在身他上,寒風一吹,皮膚發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結束了嗎?他終于清醒了。

    直到他壓在我身上的前一刻我都這么想。

    他把我拖進一個黑暗、潮濕,彌漫著潮腐味的山洞,隨手將我扔在冰冷的地面上,在我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捉住我的足踝。

    “不……!圖懷德!你要做什么?!”我終于找回了一絲力氣,驚恐地尖叫,手腳并用地想要推開他。

    他的身體跟石頭一樣,我撼動不了分毫,而他輕易地按住我的手腳。

    沉重的氣息噴在我的臉頰,我看到了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原始欲望,原本暖融融的金眸里瞳孔拉長,變成爬行動物的豎瞳。

    “不!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絕望的哀求。

    他強行分開了我的雙腿,向我露出他腹下猙獰而又奇異的器官。

    那是完全不同于顏凌、屬于蛇的性器,前段膨大,底部帶著倒逆的細鱗……最可怕的是,有兩個!

    “圖懷德!懷德,你醒醒,不要這樣,求你了……”

    “嗚…不……啊啊——”

    沒有任何憐惜,沒有任何溫柔,身體再次被撕裂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比起被侵犯,更讓我感到更崩潰的是施暴者是圖懷德。

    他把我當什么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我默默承受他在我身上發泄狂暴地欲望,醒了又暈,暈了又醒,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停了下來。

    山洞里一片死寂。

    我癱在石地上,兩條腿不停抽搐,小股微涼的液體一波一波地從身下流出。

    哈哈哈哈哈,我真可笑,我真傻,竟把豺狼當真心。

    悔恨和厭惡一波又一波沖洗我胸腔,我想尖叫,我想怒吼……可我什么也做不出來,沒人聽我的意愿,沒人聽我的憤怒。

    我只好用最兇狠的眼神瞪住他。

    他避開我的目光,半跪在我身邊,脫下外衣蓋到我身上。

    “蛇性本yin?!彼伦纸┯?,“我看到你被那凡人……,受了刺激,控制不住?!?/br>
    蛇性本yin、控制不住,這就是理由?

    荒謬。

    我的心沉入冰窖。

    “……原諒我”他沉默片刻,生硬地補充了一句。

    原諒?我怎么原諒?!先是被一個偽善的人下藥侵犯,然后又被我自以為的好朋友以更粗暴的方式強占。

    我的世界,在這一天之內,徹底崩塌了。

    我沒有回答,蜷縮成團,無聲地流淚,我的胸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涼風從中穿過,什么都感覺不到。

    圖懷德宛如一尊雕像,既沒有安慰,也沒有離開。

    天快破曉,我恢復了一絲力氣,支撐起酸痛不堪的身體,抬起頭,用一種近乎死寂的眼神看著他。

    “圖懷德,”我的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你不是要報恩嗎?”

    金色眸子看向我,里面情緒難辨。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凄涼的笑意,“我不須要你做朋友了,你可以離開,只要幫我做兩件事?!?/br>
    “第一,去掉我的胎記?!?/br>
    他眼神微動,似乎有些意外我會提要求。

    我繼續道:“第二,給我一筆錢。足夠我離開孟家,離開京城,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的錢?!?/br>
    “只要你做到這兩點,你的‘救命之恩’就算報完了。從此以后,你我兩清,互不相干,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br>
    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擺脫孟家,擺脫這張丑陋的臉,也擺脫這個帶給我短暫希望,又將我推入更深地獄的妖怪。

    4

    “孟惠織,你是不是忘了?”他攆起我的一縷頭發,“當初我給你機會提要求,你要我做你的朋友,而我的報恩,只有一次機會?!?/br>
    我的心沉入谷底:“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當初選擇做我的朋友,我就會做你一輩子的朋友,直到你死?!?/br>
    “至于你說的這兩點,”他輕笑一聲,“我可以治好你的臉,也可以給你很多錢,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br>
    “你……!”我氣得渾身發抖,“你無恥!”

    “讓我做你的朋友,是你自己選的?!彼D了頓,語氣曖昧而殘忍,“我們說好,做一輩子好朋友,你以后要習慣?!?/br>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說什么?要習慣什么?

    “不……我不要!”我拼命搖頭,想要爬走,卻被他一把抓住頭發。

    “由不得你?!彼穆曇魪奈夷X后傳來,“從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和我綁在一起了?!?/br>
    說完,他不顧我的掙扎,再次將我壓倒在地。

    從那天起,我的噩夢才真正開始。

    圖懷德沒有再變回小蛇,他時刻以人形待在我身邊,但不再是那個沉默且帶點冷淡的“朋友”。

    他把我帶回孟府,也會繼續給我帶來食物,甚至是一些我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逼我吃下。

    但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充滿欲望,我哪怕呼吸都能勾起他的情欲。

    在柴房角落,在老槐樹下,在無人的河邊,他瘋狂地與我交媾。

    我最受不了的是他偶爾展露出妖身,冰涼的蛇尾一圈一圈纏住我,把我固定在他的性器上,當玩具上下擼動。

    蛇鱗在我身上留下扇形印記,過上幾個時辰才會徹底消散。它們無時無刻不提醒我,我被非人之物侵犯,被一條金色的、恐怖的蛇侵犯……

    我反抗過,哭喊過,甚至試圖用尖銳的木柴自殘,想讓他厭惡我,放過我。

    但他總能輕易地制止我,然后用更激烈的、帶著懲罰意味的手段來對待我。

    比如把我綁在樹上,往我的身體里塞不斷振動的鈴鐺,或是用蛇尾玩弄我,折騰得我涕泗橫流,跪地求饒。

    我成了他的禁臠,一個被他牢籠里的玩物。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我徹底崩潰或者死去的那一天。

    轉機來得很快,我做夢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小雪時節,圖懷德變出蛇尾,圈住我曬并不存在的太陽(他似乎只是喜歡那個姿勢)。

    院外傳來一陣喧嘩,管事的張嬤嬤竟然親自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種極為古怪、混合著震驚、難以置信的表情。

    “孟……孟惠織,三小姐?!彼Z氣結巴,“快、快跟我去前廳!顏家來人了!”

    她看不見圖懷德,只能看見我靠在大樹下面,身體里還插著蛇的性器。

    顏家?我立刻想起那個敗類的顏凌。

    圖懷德身體僵硬了一瞬,他好像很忌憚這個名字。

    我掙扎了一下,果然從他的懷里出來,大股蛇精沒了堵塞,順著我的大腿流下。

    我忐忑地跟著張嬤嬤來到了前廳,平日里對我視若無睹的父親和兩個兄長赫然在座,臉上皆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困惑。

    堂中,次坐,顏凌居于其位,身后有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兩個擔禮的小廝、兩個捧金絲匣的童子。

    他竟然親自來了。

    “顏公真的沒有找錯人?”坐在主位的父親問,“小女她因容貌有損,極少出門,天資愚鈍,恐怕配不上顏相?!?/br>
    “王爺言重了?!鳖伭栊Φ枚饲f矜貴,他面向我,語氣真摯:“我和織……孟小姐在很多年前有一段緣分,非卿不娶,至于容貌,不過是皮相而已,我看中的是她的品性?!?/br>
    對我一見傾心?非卿不娶?看中我的品性?

    我忍不住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只覺得一陣陣反胃。

    父親和兄長們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顏家的家世擺在那里,這門親事對孟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于我的意愿,從來就沒有人在乎過。

    我的命運,再一次被輕描淡寫地決定了。

    圖懷德現在在哪里?他聽到了這一切了嗎?他會阻止嗎?還是會像看戲一樣,冷眼旁觀?

    我心亂如麻。

    在一片祥和融洽的氣氛中,這樁荒謬的婚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婚禮辦得極快。

    我被一頂花轎抬進顏府,成為顏凌名正言順的妻子。

    場面不算鋪張,但也體面,足以堵住外界那些悠悠之口。

    嫁入顏府后的日子,和我預想的既相似,又有些不同。

    顏凌對我出乎意料的好,他和我同吃同住,送給我流水般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吃穿用度極盡奢華。

    他待我溫文爾雅,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甚至會親自為我布菜,閑暇時還會撫琴給我聽。

    完全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完美丈夫形象。

    最關鍵的是圖懷德真的忌憚顏凌,他似乎無法靠近顏凌,只要有顏凌在,我就可以暫時擺脫他。

    但顏凌越是這樣“好”,我心里就越是發毛。

    我從不信天上有白掉的餡餅,他在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身上所求的,可能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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