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塔低罵了一句，轉身向外走，他冷聲道：“你想救他們？愚蠢的仁慈?！?/br>
    “巫祝會寬恕他們，但首領不會容許這些戰敗者的挑釁?！?/br>
    褚澤不置可否，笑了聲：“我確實不想看到他們死去?！?/br>
    云塔高大的身影明顯帶著幾分怒意。

    但褚澤繼續說：“但這并不愚蠢?！?/br>
    云塔難以理解，他轉過身，看向不緊不慢邁著步子的褚澤：“他們挑釁了部落的威嚴！”

    “他們曾經也是戰士，是另一個部落的子民，他們渴望自由?！?/br>
    褚澤聲音依舊很輕，也很平穩。

    “可他們戰敗了！他們現在只是奴隸！是我們的戰利品，戰利品沒有自由！”

    褚澤沒有回答，而是問：“為什么女人可以并入部落，但男人卻變成奴隸？”

    他們此刻已經走到了地窟寬闊露天的地方，站在了籃子里，被上面的戰士拉上去。

    “因為女人可以生育，她們的孩子，當然是部落的子民?！?/br>
    云塔皺著眉看褚澤，不懂他這些問題有什么意義。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常識，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嘖?！?/br>
    然后，云塔聽到了褚澤輕嘖一聲。

    褚澤看著此刻已經低垂下來的太陽，天地之間變得昏暗，只有遠處的落日散發著金紅的余暉。

    原野上的草隨風飄揚，長長的草葉鍍著金邊，向著落日的方向看去，如同一條條被炭筆畫出的隨意野蠻的線條。

    呼吸著濃郁的草汁和不知名的糞便的味道，褚澤的面孔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這里的土地很肥沃?！?/br>
    他聲音悠然，此刻竟顯得幾分愜意：“原野中也有無數可以食用的植物?！?/br>
    “但你們……”褚澤在暗沉的天色中，在原野的風中，笑著說：“竟然只是依靠狩獵?！?/br>
    “你懂什么？”云塔終于忍不住了，他不喜歡褚澤的語氣。

    似乎帶著那種看著愚蠢的孩童一樣的語氣，讓他悶聲道：“原野中的食物當然很多，但誰能夠分辨出哪些是可以食用的？”

    “巫祝都做不到?！?/br>
    “而我們戰士常年狩獵，所認識的能夠吃的東西，也只能讓我們勉強不挨餓而已?！?/br>
    云塔對褚澤說：“我不喜歡你的語氣?！?/br>
    “抱歉?！?/br>
    褚澤騎著奔行獸，啞然失笑，然后認真道歉。

    他能夠輕松分辨出原野中的任何信息，但這些部落中的人卻不能。

    他不清楚自己曾經的經歷，但他無比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曾經，可能……或者說必然，生活在遠比部落文明更先進的地方。

    這讓他與這里的認知出現了無可避免的差異，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與他們不同。

    “是我太過傲慢了?！?/br>
    褚澤再次向云塔說。

    話音落下，褚澤就察覺到了云塔盯著自己的視線。

    那道視線十分認真，還帶著絲絲的懷疑。

    “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很不相同?！?/br>
    云塔觀察了褚澤一天，然后感覺到了一種非常大的違和感。

    就在褚澤與他、或者說與他們部落中的人之間。

    褚澤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每一句話，說出的每一個字，其中的含義都讓云塔有著不同的感受。

    就好像……擦除了一些難以看清的模糊，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這個世界。

    “或許有一些不同?！瘪覞蓻]有反駁。

    “我曾經生活的地方，大概和這里很不一樣?！?/br>
    褚澤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斗，他輕聲說：“我總在夢里，看到很多星星?！?/br>
    “我好像就生活在那些星星上?！?/br>
    褚澤說完，就看到云塔在不明的天色里，也顯得十分明顯的，抽搐的嘴角。

    “只有孩子才會做這些夢?！?/br>
    褚澤笑了，“就當我是個孩子吧?！?/br>
    二人之間的氣氛慢慢緩和了下來。

    “那些奴隸，”褚澤再次提起了這個話題，“我覺得可以并入部落?！?/br>
    也許是剛才的交談，讓云塔不再豎起防備的尖刺，他只是冷笑道：“這個想法，回去之后你最好不要說出來?！?/br>
    “怒焰部落殺死了我們的戰士，我們永遠不會握手言和?！?/br>
    褚澤聽著他的冷笑，慢慢道：“并不需要握手言和?！?/br>
    在云塔疑惑的視線里，褚澤說：“我可以教授你們如何分辨種子和植株，耕種田地，開墾原野，擴充部落?！?/br>
    “這些都需要人力。以耀日部落的現存人手，這些是不夠的?！?/br>
    在晦暗天光里，云塔猛地勒緊了韁繩。

    奔行獸發出了長嘶。

    “你在說什么？”

    褚澤只是調轉了奔行獸的方向，離開了道路，穿進了原野里。

    云塔緊跟上，然后打了個手勢，讓桑洛走在自己前面。

    “原野是一座寶藏?！?/br>
    褚澤從無數信息流中準確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個很小很小，顯得非常不起眼的植物。

    在茂盛的原野中，也顯得十分稀少。

    但這是一種可以稱之為“糧食”的東西。

    云塔在身后疑惑道：“這是什么？”

    “糧食?！?/br>
    這里的語言是沒有“糧食”的含義的，褚澤思索了很久，最終拼湊出了一個新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