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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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為他們哀悼,一把火,一桶油,就能讓一個人消失在這廣袤無際的天地之中。杜以澤以前在宿舍外抽煙時??匆姾笊降纳焦壤锩俺龌液谏臐L滾濃煙,細長的火光直往天空里鉆,與血色的夕陽幾乎融為一體。 訓練營每年招一波“學生”,每年出三個“畢業生”,這個數字放在二十年前算多。殺手也算半碗青春飯,年紀大了,稍有不慎便會喪命。不過這些年局勢變了,國家動蕩不安,殺手們供不應求,榜單上的平均傭金也以每年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速度在增長。 雇主們都渴望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而在這些血液之下的森森白骨,卻沒有人看得見。 第26章 那一年訓練營的畢業任務設在一片松林里,杜以澤想起自己當年似乎也是這樣入的特勤,只不過這回是真刀實槍地干了,存活下來的最后三人才是這一屆的“畢業生”。 這就是一場自相殘殺式的畢業典禮。訓練營的創始人認為他們如果連畢業都無法完成,以后活著也是浪費雇主們的資源,也不知道那些早早因受傷退出的成員是否應該對自己沒有資格參加畢業禮而感到幸運。 這場畢業到底有多殘酷呢?他們甚至連畢業禮的日期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在某一天清晨被一群人從宿舍床上拽了起來,頭上套上麻袋,塞進一輛越野車里,每人脖子上都被戴上了特殊的項圈用來監控生命體征,手里分配到一樣的裝備。越野車在松林里來回行駛,一路顛簸,開到某一處放下一人,偶爾會同時放下幾人,導致一關上車門,里面的人就能聽到車外傳來不絕于耳的槍擊聲,車廂里同步響起的傷亡通知重重地撞擊著他們脆弱的耳膜。這讓參與者的精神高度緊張,聽說以前有人還沒來得及被放下車便嚇得突發心梗,暴斃而亡。 杜以澤是在中途被放下的,同他一起被放下的還有另外一人,好在他眼疾手快,翻身躲過幾乎貼著他耳邊呼嘯而過的子彈,抬手一槍爆掉了對方的頭。他沒時間休息,沒時間喘息,弓著腰在森林里穿行,脖頸上的項圈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耳機里不時傳來場上剩余幾人的提醒。這聲聲冰冷的機械提示音就像是一把足以吞噬他的大火,燒在他的屁股后頭,逼著他前進,逼著他活下來,哪怕只是茍延殘喘,否則他就跟那些死在營地后山里的弱者沒有區別。 杜以澤運氣不差,而且耐性也非常好,他找到了一處還未被占領的制高點,然后匍匐在地,守株待兔。 人越少的時候情況越是危險,這地帶誰都不熟悉,一旦走動起來就有可能變成活靶。松林里明明已經放下了不少成員,卻又寂靜得好似一片荒蕪之地,太陽才剛升起,林子里的霧氣還未消散。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從而暴露自己的方位。雖然不少成員能夠在正面交鋒之中險勝,卻無論如何都躲不過身后一發黃雀的子彈,杜以澤都換上了安有消聲器的手槍,以便有人想要踏上這片制高點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了結對方。 太陽從東邊落到西邊,有人因為能力不夠而喪命,也有人死于魯莽、急躁,甚至僅僅只是運氣差了一些。等到夜色降臨,典禮也進入了尾聲,杜以澤的耳機里終于傳來“僅剩三人”的通知。按理來說,大家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出來握手言和,慶祝成功了,但他還貓在陰影里,靜靜地等待著。 也許今天他們還能稱兄道弟,可是一旦成功畢業,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為追殺自己的對手。 當一名幸存者難掩興奮地闊步踏進杜以澤的視線范圍之內,杜以澤并沒有下殺手,但他放了冷槍,打中他的膝蓋,瞄準他的手掌,讓對方還沒畢業就提前退休。 剩下一名原本跟杜以澤一樣藏匿在樹林間的人跳出來警告道,“夠了!不要再開槍了!” 對方的身影在七百米開外的樹林間晃動,如同一只路過的小動物。杜以澤想,反正都簽了生死狀了,不殺白不殺,一邊側身換了把遠程的狙擊步槍。 于是乎那一年真正的“畢業生”只有杜以澤一人。為了杜絕此類“惡性競爭”,訓練營甚至在此后對規則進行過大幅度的修改。 畢業后的第一件事情,他跑回了自己兒時的居住地,端著狙擊槍伏在對街筒子樓的樓頂。透過瞄準鏡,杜以澤看到他爸媽正擠在破舊的小沙發上聽收音機。杜mama正一臉滿足地依偎在杜爸爸的肩膀上,家里一片平和、溫馨,沒有互相嘶吼和無窮無盡的憎恨,好像什么事情都未發生過,好像那些傷害都只不過是過眼云煙。 杜以澤最終還是沒有開槍,倒不是一時心軟,只是覺得沒什么意思。 那位中學校長也早已遠走高飛,在國外買了一棟帶有游泳池的房子,聽說還生了一男一女,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之后的那些年里,杜以澤都專心刷著排名,不接任務的時候就躲在一處隱秘的小公寓里睡覺、健身,心情好的時候會買張機票出國度假。 杜以澤現在這一任雇主姓祁,出重金讓他接回自己的侄子。兩人見面的時候,祁先生遞出名片的手都頓了頓,他將杜以澤上下打量兩眼,狐疑道,“你就是……狐貍?” 杜以澤禮貌地點頭,“哎,是我?!?/br> 狐貍這個代號還是他剛畢業的時候取的。當時有人派他去刺殺一名商界元老,無奈這位元老行事嚴謹、小心,不僅別墅門口有重兵把守,出入家門時都有多輛防彈汽車開路,也不知道人到底藏在哪一輛車里。杜以澤在門外蹲守了近一個月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后來聽說這位元老有些奇怪的癖好,尤其喜歡白凈的男孩,私下里會去一些地下俱樂部里尋歡作樂,找尋獵物。杜以澤在黑市里轉了一圈,發現實在是買不到這類俱樂部的邀請函以后,只好把臉一洗,頭發一修,胡子一剃,去應聘成了一名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