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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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很平和,沒有面對李檳時的尷尬或惱怒,也沒有揍他時的亢奮。他邊走邊說,偶爾會停下來看我,似乎在等待我發表意見,見我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又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西服的顏色已經深了一個度,只能干洗的材質,在雨里這么一泡,可能很難復原。被淋濕的頭發凌亂地貼在額前,電腦包里的筆記本不知道會不會進水,可他一點也不顯得著急。我們的手牽在一塊,從沒松開。 走了一刻鐘,來到車站,上了公交以后選了一排空位坐下。我幾次去瞄池易暄,他目視前方,薄薄的嘴唇抿著,臉上看不出情緒。 一路沉默。到家后他先去洗澡,我幫他去臥室里拿換洗的衣物。 晚風在窗臺擱淺,掀開了他的記事本。我瞥了一眼,忽然發現里面是空白的。 他曾精心計算過需要透支多少年的身體來贖回我們的家,可是我前后翻了翻,找不到他寫過字的紙—— 他撕掉了大半本,撕得很潦草,書脊從豐滿變得空癟。好幾張紙沒被完全撕下來,膠裝處殘留的部分皺到一塊,擠出苦臉。 我將記事本輕輕合上,放回原位。 晚上我莫名其妙發起了燒,我很多年沒有生過病,一下就燒到了三十九度,蜷縮在沙發里打著寒戰。池易暄默不作聲地為我煮姜茶,我看著他在廚房里忙活的背影,鼻子突然發酸。 我不想他和我一起淋雨,不想他因為我分崩離析。 我不是一個足夠正常的人,所以我希望人生的甘甜,他可以和其他人品嘗。我希望池易暄得到他應得的一切。 我頭疼欲裂,使勁去敲在腦袋里翻攪的蟲子,捶打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去搶我的手腕。 “你干什么,小意!” 我想和他說:放棄我吧,放棄我吧??烧f出口的卻是—— “你會永遠愛我嗎?”我質問他,“你會永遠愛我嗎?!” “我會永遠愛你?!彼蜃谏嘲l邊沉聲說道,好像在宣誓。 “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去死?!?/br> “我沒有騙你。我會永遠愛你?!彼醋∥业氖滞?,撫摸著我的額頭,哀傷地問,“為什么總是這么沖動?” 以前我從未從朋友們口中收到過“沖動”的評價,可能只有他在我身邊時,我才會變成一頭吃人的野獸。 我抱住他,想回到溫暖又美麗的西西里。我們曾坐在西班牙階梯上,分一只香甜的gelato冰淇淋,沒有煩惱、不計后果。 阿格里真托的神殿之谷見證過我們的愛情—— 古希臘神跡遺址前有一座殘缺的伊卡洛斯的青銅神像,他的四肢被截去、羽翼破損,歪倒在廢棄的神殿之前。 我們將相機交給身邊的游客,手牽著手在伊卡洛斯前照相,假裝得到了神祇的祝福,盡管他因為飛得離太陽太近而隕落。 第107章 池易暄選擇寄出了錄像與聊天記錄,聽說李檳的老婆直接殺到了公司,打得他滿地找牙。當他向我分享這件八卦時,他一直在笑,仿佛聽了個笑話,可是我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的下一句話是:“我被停薪留職了?!陛p飄飄一筆帶過。 我沒去正經公司干過,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只是問他:“你還好嗎?” 他說:“還好?!?/br> 一周以后,公司對池易暄的處理結果下來了: 開除。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吃宵夜,冷凍過的大白菜水分不足,軟塌塌地掛在筷子上,我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開除?” “嗯?!背匾钻雅踔偃苎帑溒?,拿支小勺在杯中攪動著。 我沒了胃口,太陽xue突突直跳。為什么是他被開除? “李檳也被開了,以后沒法去禍害別人了?!?/br> 他低下頭將杯中的麥片喝完,起身將空杯放進廚房的洗手池內,和我說,“先睡了?!敝缶突亓伺P室。 我實在是吃不下去,將面碗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推開門向內看去。 池易暄真的睡下了,睡在他最常睡的那一側,呼吸聲很輕,幾不可聞。 我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拿起沙發上的被子,從床尾往床頭爬,動作間將床墊壓得下陷,他從始至終都沒醒。 我在他身邊躺下,面朝著他躺下。 半夜我幾次因為擔心敵人攻入我們家中,從噩夢中驚醒,每次睜開眼時,我哥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他平躺著,雙手擺在身側,明明身體是放松的狀態,五官卻藏不住疲倦,如果不是有臉皮支撐,他的眼睛與鼻子似乎會滑到枕頭上。 池易暄這一覺睡了得有15個小時,我從來沒有見他睡過這么長的時間,幾度拿手去探他的鼻息,中間甚至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能喚醒他。我很擔心他,所以今天沒有出門上班。 直到下午他才醒來。 “白小意……幾點了?”他啞著嗓子問我。 “四點了,下午四點?!蔽亿s緊爬上床,爬到他身邊。 “我睡了這么久?”池易暄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打了個哈欠,望著床對面的墻壁發呆,我同他一起看過去,卻沒看到什么異常。 他突然說:“我們出去吃吧?!?/br> “嗯?” “吃了太久的面條,吃得都想吐了。我們出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