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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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吃的維奈克拉,一盒14片,要5000人民幣。 醫生給她打的人免疫球蛋白,按體重收費,她很輕,一次也要2萬多,打一次管15天。 我走進航站樓,才想起來還沒有和爸爸說再見,然而車窗后的他沒有看見我朝他揮手,不需要再在兒子們面前偽裝的他終于得以脫下面具,我看到他機械性地握住方向盤,直視前方的眼睛里毫無生機。他好像再也不會高興起來了。 飛機上的信號格不滿,陰云密布的天空讓人難以分清白天與黃昏。我給我哥發了一條“登機了”的微信,然后拉下遮光板,第一次連續睡著了三個小時。 · 北方的冬天還未完全結束,我按照南方的天氣穿衣,落地才感到寒冷。池易暄來機場接我。我被人流推擠著,看到他的瞬間腳步一頓,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沒想要流眼淚,我們說好要像mama一樣堅強,可是我一眼就看出池易暄瘦了,他站在寒風中,瘦削的肩像要劃破暮色。 “哥?!?/br> 只叫了他一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朝我跑過來,抱住了我,胸膛相貼的瞬間,我才感覺自己的雙腳踩到了地面。 “沒關系?!彼吐暬貞?。 是在說mama生病了,沒關系;遇到困難了,沒關系? 還是在說,我把他忘記了,沒有關系? 風好大,吹動命運的帆。他一手提著我的行李箱,一手牽著迷路的我,一前一后。月亮高懸在頭頂,我抬起頭尋找著答案,它卻對我們的失落視而不見。 池易暄開車帶著我回到公寓,家門推開,卻發現它與以往大不相同: 他的客廳里堆滿了打包好的大小紙箱,積木似的壘高,月光給它們打上一層銀色的陰影。 太過陌生,我沒往里走,怔怔地轉向他: “哥,我們要去哪兒?” “我們要搬家了?!背匾钻褷窟^我的手,拉著我進了屋。 我哥回來不過才一個月,就看了房、簽了合同,賣掉了容易出手的家具,準備搬到更便宜的小區。 沙發、餐桌、書桌、電視、茶幾、和人體工學椅都被他賣了,大件家具里只剩下一張雙人床。 那盆他偏愛的鶴望蘭因為疏于照料而死去了,現在沙發旁只剩下一只空瓷盆。他告訴我:以后可以拿來種蔥。 我哥家里總是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現在卻只能聞到膠帶與紙箱的味道。 睡在公寓的最后一晚,烏鴉在哀嚎。我們躺在清冷的月光下,我脫口而出一句: “對不起?!?/br> “對不起什么?” 對不起他要搬走,對不起他要犧牲他自己。他看出我沒說出口的種種,笑了一聲,捏了捏我的手背,語氣輕松:“等mama好了,我們再搬回去?!?/br> · 搬家的那一天,我們租了一輛小卡車,我和我哥擼起袖子將雙人床解裝后搬進車廂,又去二手市場淘來了二人座小沙發、折疊餐桌與餐椅,砍價三個回合,四百八十塊錢拿下所有。本來還看到有人在出售成套的書桌椅,我問他要不要買回家給他辦公,他搖頭說新家很小,塞不下。 池易暄新找的房子在一處偏僻的老式小區,離市中心開車要一個半小時,因為沒有電梯,我們得將所有家具從一樓扛到六樓家門口。我負責走前面,兩只手扛著家具邊爬樓梯邊看路,因為是上行,大部分重量都落到了后頭的池易暄身上。爬到樓道拐角處時,我就在前面喊話,告訴他該往左還是往右、往前還是往后。 池易暄賣力地扛著床架,跟在我身后聽我的指揮,額前汗水如豆大,落在地上洇濕成一個個深色的斑點。 我們從天光大亮搬到暮色四合,歸還完卡車,再氣喘吁吁爬回六樓,進門的瞬間就跌坐在起居室的地磚上。 池易暄同我一起坐在地上,兩只腿大咧咧岔開呈“人”字,雙手撐在身后,和我開玩笑說:“這個月的鍛煉量有了?!?/br> 寒氣逼人的風從敞開的窗口吹進來,我艱難地爬起身,將窗戶關上。 搬進新居的第一頓飯,池易暄做了兩碗雞蛋面,他系著圍裙,在逼仄得只能站下一人的廚房里忙前忙后,我坐在今天剛買來的正方形小餐桌前和mama發微信,卻總被晃動的桌子分心。 媽的,買的時候餐桌放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我們還沒發現,現在才發現一只桌腿下缺了一塊。我從行李箱里翻出幾包從餐廳拿回來的餐巾紙,墊在瘸腿的桌腳下。 池易暄端著面碗出來,將圍裙解下,讓我幫他拿兩雙筷子。他說再艱苦也不能失去優雅的生活態度,開飯之前先拿剪刀剪開一只標記為“廚房”的紙箱,彎下身在里面翻找起來,最后掏出一瓶開了封的紅酒,又從防震膜里拿出兩只紅酒杯。 我們在烤得高熱的鎢絲燈泡下輕輕碰杯,慶祝自己沒有被打倒。 · 夜色吞沒大地,我將mama的窗花貼了一只在我們的窗戶上。池易暄忙著安置新家,拆了兩個紙箱,將我們的牙刷、杯子、和剃須刀擺到洗手臺上,再為床鋪上床單。 我在他做飯的時候將房東留給我們的油汀推到衛生間,現在油汀加熱好了,我叫他和我一起去洗澡。 浴霸烤得人眼球發漲,我和我哥脫光衣服跳進了淋浴間,像兩個小男孩一樣,光著腚擠在一只花灑下。水龍頭上熱與冷的標識早已看不清楚,我先擰到左邊,被凍得嗷嗷直叫,然后才火速將它擰到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