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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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今天還去cici嗎?” 好感動,我以為他關心我,緊接著就聽他說:“想去就去吧,多喝點?!?/br> 他總能用最平靜的語氣陰陽怪氣,今天我卻不想還嘴,我不僅不還嘴,我還起身走到他身邊,低聲說:“好哥哥,我聽你的話,今天不去了,行嗎?” 他被我突然靠近的動作嚇了一跳,活像只受驚的兔子,眼睛都瞪圓了。我又說:“哥,今天是元旦?!?/br> “我知道?!?/br> “加班一整天了,你不休息一下?” “不需要?!?/br> “都忙活一年了,今天不一樣,休息一天也不過分吧?” 明明他清楚我在說什么,卻非要我把話挑得這樣明了。 “我已經不慶祝生日了?!彼f。 我與池易暄的生日非常接近:我在12月31號晚上出生,他是1月1號中午。mama與池巖剛組建家庭時,曾開玩笑說這是一種奇妙的緣分。這的確是緣分:我是結束,他是開始。昨晚我問他元旦打算做什么,言外之意是想問他生日有什么安排,然而他僅用“加班”兩個字就將我搪塞回去。 每年跨年我都會給他發一條:新年快樂。其實我真正想要說的可能是“生日快樂”?;\統的祝福語總是更容易說出口,也能讓我看起來不那么居心叵測。 我從冰箱冷柜里拿出之前剩下的半袋陽春面,“今天吃面吧?我做長壽面?!?/br> “我說了,我不慶祝生日?!?/br> “誰說給你慶祝了,我給我自己慶祝,mama昨天還問我生日打算怎么過,我說我們一起過?!?/br> 池易暄沒說話。 我不喜歡沉默,“一會兒做完面條我給mama拍個視頻發過去,你也配合一點吧?!?/br> “知道了?!?/br> 因為生日靠得近,在我高中畢業之前,一起過生日一直是我們家的傳統。每到十二月,池巖都會提前訂購蛋糕,他會先問我想要吃什么口味,問完以后再去問池易暄:弟弟今年想要吃巧克力口味的,你可以嗎? 池易暄總是說:可以。 我們買一份九寸大蛋糕,吩咐蛋糕師傅擠上豐富的奶油,然后在零點之前點燃蠟燭——我和我哥有年齡差,蠟燭不買數字款式,而是統一形狀的細長生日蠟燭。一家四口人圍坐在餐桌前,我與池易暄閉上眼,mama與繼父用手掌打著拍子,為我們唱起生日歌。我們在燭光中雙手合十,安靜地許愿,而后在歌聲結束時一同吹滅蠟燭,對彼此說: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哥哥。 生日快樂,白小意。 同樣是壽星,池易暄卻總是先為我切蛋糕。我把他對我的好當成了理所當然,以至于看到他將這份好分給別人時,也會覺得蛋糕被其他人搶走了一塊,所以我從不邀請朋友來家里過生日。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很早就知道。 今年雖然沒有蛋糕,吃過面也算是慶祝。廚房里忙活半個小時后,我端著兩碗面出來,將其中一碗擱到他面前。 他拿起筷子,“謝了?!?/br> 總覺得心里被人刺了一下,我不喜歡他對我說謝。 “我給mama錄個視頻,可以嗎?” 他又放下筷子,“可以?!?/br> 我打開錄像,池易暄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生動起來,像黑白默片突然被潑上水彩。我也提起精神,沖攝像頭招了招手。 “媽,我和哥在吃晚飯呢,今年沒來得及買蛋糕,所以做了面條?!蔽覍⑹謾C轉向面碗,“加了雞蛋和青菜,很豐盛?!?/br> 然后將攝像頭轉向池易暄,他微笑著喚了聲“媽”。 錄像暫停的瞬間,他重新壓下喜悅的眉梢。我將視頻發送到家庭群里,余光向旁邊掃去,我哥又變得沉默起來。 我想找點話題,比如問問他升職加薪的事,但仔細想想這事是我從dy嘴里聽來的,我提起來顯得特別八卦。 于是換了個話題:“你為什么不慶祝生日了?” 池易暄將一顆青菜送進嘴里,“因為我不喜歡吃蛋糕?!?/br> 我瞪他一眼,以為他又不好好說話,卻發現他說的似乎是事實——他說出“我不愛吃蛋糕”時的語氣,就像大家說“我不喜歡吃香菜”一樣平常。 我想過許多可能的答案:比如社畜工作繁忙沒有時間,或是說他長大了,不再需要像孩子一樣大張旗鼓地慶祝,然而他的表情出奇地平靜,好像第一次能夠將這件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說出口,眼里有釋然的情緒,悄悄地彌散。 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吃蛋糕,池巖只會問他:弟弟想要吃巧克力味的蛋糕,你可以吃巧克力蛋糕嗎? 而他主動為我切蛋糕,從不是因為偏愛,只是因為他不愛吃,僅此而已。 我一下沒了胃口,卻又不想掃興,只能用筷子夾起面條塞進嘴里,自嘲地想:還好今年吃的是面。 吃完這碗面條,我就二十三了,池易暄也從二十五變成了二十六。我不知道長大到底帶給我們什么,它帶給池易暄說出“我不喜歡吃蛋糕”的勇氣,卻沒有讓他能夠在被客戶撫摸手背的時候,給予他一拳頭將人掀翻的力量。 我們都大了一歲,時間的齒輪向前滾動,怎么好像只有我們的關系依然停留在原地。 十八歲時我許下愿望,說希望年年生日都有我哥陪伴,然而十九歲時,因為我的卑劣,這個心愿再沒有成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