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乙女】既是如此冷靜,緣何動了情(
禍害文司宥~ 時間線:郡主墜崖被文司宥撈起來后 第一人稱。 自那日墜崖后,已過了多日。在文司宥的悉心照顧之下,我的傷好了大半。雖還未完全康復,但已可從床上坐起,做些不會累乏的事了。 但站得久了總是覺得乏力,大抵是左肩的傷恢復需要耗費全身的血氣吧。于是,我再次回到床上,半靠著床頭的軟枕休息。 有節奏的敲門聲在屋外響起,在我回應后有人推門而入。 一襲白衣帶著外面的些許微風闖進午后的房內,來人手中端著湯盅,步履輕緩,翻飛的衣袂隨著走動的動作散開,像劃開水面的波紋。 “睡醒了?”文司宥將湯盅放在床畔的小桌上,拿出一只瓷白的小碗,用羹勺緩緩盛入瓷碗中,“我命人燉了椰子雞湯,正好解渴?!?/br> 他說著,端著盛好的湯碗向我遞過來。 “謝謝文先生,先生費心了?!睆拇采献鹕?,我伸手去接面前人遞過來的瓷碗。這些日子文司宥對我的照顧不可謂不盡心,自從將我從寒江水底救起后,昏迷那幾日一直在照顧我,終于蘇醒后又幫我小心調養身體。 “那愛徒可要快些好起來,為師是從不做賠本買賣的?!蔽乃惧稖匮乓恍?,在我的手將要觸到瓷碗時,他的手忽而繞開了我的,略帶深意的眼眸落在了我臉上,“你身子還未好全,我喂你?!?/br> 我的臉瞬間紅了,有些不確定的看著面前人的眼。身著白袍的人端坐在床畔的木椅上,手執瓷碗,靜靜的看著我,似乎真的要這樣做。 “先生,我自己可以的?;琶﹂_口拒絕,被人喂藥或者喂湯這種事,自從幾歲之后便再沒有了,如今被并非親人的文先生開口提出,尤其是他剛剛還喚我愛徒,這些讓我本能的感到羞窘。 文司宥并未勉強我,只是端著湯碗,手執湯勺,緩緩攪動碗中雞湯。湯勺和瓷碗相碰發出輕微的聲響,合著從窗外射入的溫暖陽光,讓身著白衣坐在床畔的人似乎有種不容拒絕的魔力。 半晌后,男人才緩緩開口,鏡片后的眼睛輕眨,讓人看不透其中真意:“愛徒不想喝為師喂的湯嗎?” “不是的……”為什么話到了文先生口中,就完全變成另一種意思了。 “既然想,就乖乖喝?!蔽乃惧洞浇堑幕《任?,他手握勺柄,舀了一勺椰子雞湯,然后手臂向我探過來,將香氣四溢的湯喂到我唇邊。 看著眼前的瓷勺,好像無法再拒絕了。不過是喝湯,倒也不必太過計較。于是,我微微低頭,去喝文先生喂過來的食物。 溫熱觸上唇角,湯似乎特地晾涼過,溫度剛好入口。我忙迅速吞咽下,椰子的甜和雞湯的鮮香充斥口腔,心底因這久違的味道瞬間泛上欣喜,我下意識抬眸望進面前人眼中。 陽光溫潤,桌角的綠葉輕輕搖曳,文司宥在滿室溫暖中笑得清淺,柔光灑在那枚鏡片上,讓他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 只看了一眼我便忙低下頭去,總覺得今日的文先生和往日有些許不同,卻也說不出具體哪里不一樣。過往的時候,文司宥雖儒雅溫和,但那笑容背后似乎總藏著讓人看不透的詭秘算計,讓人無法徹底放心。 還記得無數次算學課上文先生一邊笑著告訴大家自己對小測結果很滿意,然后轉手就滿意的賞了一堆大家幾乎想哭的算學作業。 但現在的文先生,眸光清清朗朗,不含絲毫陰霾,含笑看著我時更是溫潤得讓我心頭一蕩,難以抑制的不知名情愫悄悄縈繞心間,似旖旎的霧氣緩緩將我包裹。 “好喝嗎?”清亮的聲音響在耳邊,我忙回應,卻只盼這碗湯快些喝完。文先生再這樣看著我,我就…… 想了想,也不知自己會怎樣。于是,我只好乖乖喝湯。一室靜謐中,只有湯勺和瓷碗相觸時的輕微聲響,和文司宥偶爾淡淡的詢問聲。 終于喝完了整碗雞湯,文司宥將瓷碗放下,似乎終于滿意了般:“剩下的這盅,愛徒記得乖乖喝掉,晚飯我命人給你做菠蘿葡萄羹,來解這幾日的油膩?!?/br> “謝謝先生?!彪p頰火熱,我幾乎不敢看他的眼,又覺得這樣躲閃視線未免有些失禮,于是鼓起勇氣抬眸看他,正巧對上文司宥含笑看過來的雙眸,溫潤清透,正靜靜注視著我。 我忙又低下頭去,這次是決計不敢抬起來了。 “好好養傷,為師晚上再來看你?!?/br> 聽到男人終于走出房門關上門扉的聲音,我靠著床頭軟枕,緩緩吐出一口氣,感覺比平時小測時還要累。想到他說晚上還要來,不會還要親自喂我喝葡萄羹吧? 想到這里,我甚至有點兒想逃離這里的沖動。 被文先生這樣重視照顧,著實有些承受不住。 還好,晚上再來的時候文司宥并未堅持再次喂我喝湯,只是看著我喝下葡萄羹,順便囑咐我慢些喝。 再過了幾日,我的精神越發好了,已經可以走到屋外短暫的曬太陽了。因為傷在左肩,很多事不能做,所以大多時候,我還是在房中靜養的。 這日,文家的小廝送來了許多畫卷,說是文先生怕我一個人在房中養傷無聊,拿于我解悶。 文司宥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看一幅畫卷。那是一幅山水畫,遠江、近樹、人影。 山水色淡,但獨立江中小舟上的那襲白衣卻極吸引人目光,讓我久久無法移開視線。名門大家的手筆總是有獨到之處,寥寥數筆勾勒便是耐人尋味的深遠意境。 “可還喜歡,我讓人從書房里拿過來的?!蔽乃惧秾⑹种形锲贩旁谝慌?,轉頭問我。 “喜歡,很喜歡?!蔽业哪抗鈴臐M桌攤開的畫卷移到面前的白衣人身上,“沒想到文先生珍藏了這么多名家珍品?!?/br> “哦,不像嗎,我看起來不像是會欣賞古畫的人嗎?“文司宥有些驚訝,眼簾輕眨,從我身上劃過。 我仔細想了想,從明雍初見便讓眾學子淋了雨,教授的算學課更是高居黑榜不下。文先生雖然從不說謊,但卻是比說謊還可惡:“感覺文先生會更沉迷算學,平時默默琢磨人心……嗯,就像狡猾的狐貍一樣?!?/br> “有趣,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個樣子的嗎?”聞言文司宥并未發怒,反而輕輕笑了起來。 這些日子的越發熟稔讓我已經能和他開些玩笑了,經常被他捉弄吃虧,然后被他好整以暇欣賞陷入困窘的樣子,我也想扳回一城。 “先生真的好像狐貍呢……”看著他淺笑的眉眼,垂落胸前的淺棕長發,還有遮擋住右側眼睛的鏡片。每當被他含著笑意的雙眸注視的時候,總有種狐貍在看墜入自己網中的獵物、盤算著怎樣料理才好的錯覺。 我和他復又說了些打趣的話,然后我看見桌上一角擺放的錦盒。那錦盒做工精巧,看起來就不一般,里面放置的畫卷絕對是無上珍品。 于是,我伸出手,去摸盒子的蓋子。 “那副不要動?!鄙砗笕撕鋈婚_口,聲音中竟帶著少見的急切,“他們拿錯了,我這就讓他們放回去?!?/br> 抓住那個盒子,我看著木盒上雕刻的花紋,安撫他道:“文先生放心,我就算喜歡也不會奪人所愛的,只是觀賞?!?/br> “……這幅不一樣?!蔽乃惧渡钌羁粗?,似乎有些為難,面上竟現了一絲少見的靦腆不自然。 這就讓我好奇了,究竟是怎樣的畫卷讓他露出這般表情??粗郎系钠渌嬀?,只是卷起用絲繩系,這幅卻是單獨放在精致的香樟木錦盒里。 為什么呢? 一個猜想驀的劃過腦海,我倏忽抬頭,看著文司宥似乎在遮掩什么的面容,開口說出自己心底的猜測。 “難道……這幅是先生中意女子的畫像?”保存得這樣好,定是無比珍愛。 文司宥竟沒有反駁,視線從我身上劃過,緩緩落到一旁的屋中綠植上,手作勢輕扶鏡片,似乎在遮掩什么。 看他這幅姿態,我幾乎確定了心中猜想。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可以一窺文先生的喜好:“那我可要看看了,怎樣漂亮的女子才能得先生青眼?“ 心中繼續雀躍,不知能讓精于算計人心的文先生喜歡的會是這樣的佳人。手小心的打開錦盒,解開系繩,緩緩攤開畫卷。 畫上確是一位女子的畫像 ,也可以稱得上漂亮。 畫中人一襲淡紫衣衫,在庭前花樹下走過,飄飛的花瓣落于在她身后,額前發絲亦沾染上幾片淡粉。 隔著畫卷,仿佛都能感覺到畫中人滿滿的朝氣和可愛,那種獨屬于少女的美好。 緩緩合上畫卷,我將畫小心卷好,再次放入錦盒中。 臉頰紅得發燙,全然不知自己看見畫時是什么感覺,只是心中慌亂,小鹿亂撞般不得安寧。 怎么也想不到,文先生竟然珍藏著我的丹青畫卷。景朝女子的畫像極為私人,大多是及笄之后,到了出嫁時送與冰人做媒用的。 可文司宥竟然藏著不知何時著何人畫的我的畫像,還這樣小心珍藏著,他究竟為何這樣做? “如何,愛徒覺得,畫中人可還漂亮?”帶著揶揄笑意的聲音拂過耳畔,文司宥全然不復方才的窘迫情態,竟是調笑起我來。 這教我如何回答,若說漂亮,則有自夸的嫌疑。若說不漂亮,哪有人會說自己不好看呢? “……先生如何認為呢?”我低垂著頭,將問題復拋給他,手無意的是摩挲著手中錦盒,“先生為何藏有我的畫像?” “我自有我的原因?!蔽乃惧兜Σ徽Z,我知這是他不想說,故意吊我胃口。但凡文先生不想說的,是很難從他口中得知的。 我又想起方才我想碰畫時他擔憂的樣子,卻又在我真正打開后恢復悠然。這是否又是他計算好的,引起我的興趣,讓我主動打開,看見里面內容,然后又故意不說。 對于救了自己一命又悉心照料的人,這樣妄自揣測是失禮的。但過往被他捉弄、欺負的經歷太過,即使他曾坦誠相待,亦真心相告,但信任不是那樣好建立的。 心中胡思亂想著,抬頭卻正對上文司宥那一雙半含笑的眸,男人眸靜如潭,眼底帶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亮,好像他剛剛一直在這樣看發呆的我。 “今夜有百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愛徒可愿與為師一同觀賞?”一室靜謐中,文司宥笑得溫雅,鏡片后的眼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好?!被貞谒伎贾?,我下意識的答應,覺得不妥想收回時卻已晚了。 文先生,真的越來越看不透了。 午后溫暖的陽光中,少女靠在身后的軟椅上睡著了。 文司宥拿過一旁的薄毯,在手中展開,然后小心翼翼的披在少女肩頭。落下時動作輕緩,好像生怕驚擾了椅中人好夢一般。 他將散亂的畫卷一一收好,在拂過木質錦盒時,眼底閃過一抹微光,倏忽而逝。 世間萬物,皆可交易。 爾虞我詐、互相算計的商道中,理智與冷靜是絕對的。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失了心中平靜。 但,面對這位愛徒,他失策了。交出金魚印,許下未定的承諾,等于把自己的一部分交到別人手里,這是大忌。 可是,他無法不這樣做。 星辰浩瀚,物換星移,動如參商。人與人的相遇也是這般。穿越數千萬顆星子,無數種可能運行的軌跡,他與她,恰好在同一點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