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后沈敬年拿出了自己的高爾夫球桿,趙束覺得這個行,又輕又結實。 沈敬年不在身邊的時候,趙束就小心翼翼地用高爾夫球桿探著地形往前走;沈敬年在身邊的時候,兩人一人牽一端,像個啞鈴一樣滾動前進。 其實沈敬年更愿意像在醫院那樣手牽手,無奈趙束不愿意。 兩人以高爾夫球桿為紐帶,攜手,啊不,攜桿走進北京城最紙醉金迷的ktv。沈敬年大手一揮要了兩桌子的果盤和零食,趙束在治療期間不能喝酒,沈敬年也陪著喝飲料。 沈敬年大喇喇往沙發背上一靠,“麥麥,會唱歌不?” 會不會唱歌,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太好界定的問題。 平心而論,趙束唱歌不跑調,但也算不上好聽,就是正常人的水平。但是沈敬年為什么敢在這個領域如此囂張呢?因為他學過...... 沈敬年的聲音非常動聽,按照比較時髦的說法,是一把勾魂的好嗓子,壓著聲音刻意勾人的時候,猶如古希臘的裸男雕像,性感卻不猥瑣。 他的母親周碧云女士在兒子青春期變聲之后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果斷找聲樂老師專門教了他三年。 不要小看三年的光景,對于專業人士來說,三年微不足道;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三年足以跨越階級。 總而言之,沈敬年在非專業隊伍里絕對算會唱歌的,偶爾跟朋友們玩嗨了唱一首都是鎮場子的水平。 趙束用腳丫子都能想象到沈敬年搖頭尾巴晃的嘚瑟勁兒,索性搖頭表示自己不會唱歌。 沈敬年一看趙束搖頭,瞬間把自己的精氣神拉滿,天下所有雄性生物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孔雀為什么開屏,蛙類為什么鳴叫,鰹鳥為什么跳舞,年年為什么歌唱? 沈敬年決心把壓箱底的本領都使出來,咔咔咔把拿手的情歌點了一遍,坐直了挨首給趙束唱,連副歌都不切。 沈敬年閉眼陶醉嘶吼“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趙束撕開一袋西班牙紅燴味薯片。 沈敬年俯首合眼輕吟“第一次吻別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了需要喝藥水”,趙束叉嘴里一塊金黃甜軟的芒果。 沈敬年淺笑揚頭哼唱“愛上一個天使的缺點,用一種魔鬼的語言”,趙束一瓶汽水下肚后打出一個飽嗝。 沈敬年氣得直樂,“我在家餓著你了???別吃了!給我唱一首,什么都行”。 趙束表示比起唱歌,自己對手邊那盒剛打開的甜辣牛rou干更感興趣。沈敬年劈手奪下,“給我唱一個,唱完了才給吃”。 趙束說我要唱的你這系統里沒有,沈敬年不信,非要搜,結果真沒有。 就當他以為趙束要以這個為借口不唱了時候,趙束摸索著拿起沙發上的麥克風,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用緬語清唱道: 晚霞籠罩著伊洛瓦底江, 活潑的海鷗展翅飛翔。 啊,它們飛來飛去盡情歌唱; 啊,它們自由自在多麼歡暢。 靜靜的江水向東流, 唯有那歌聲輕輕回蕩。 海鷗……海鷗…… 你那婉轉動人的歌聲, 擾亂了我那平靜的心房。 看晚霞映紅伊洛瓦底江, 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光。 趙束弓腰坐在矮沙發上,平靜地唱完整首歌,并不存在的視線一直落在面前的液晶顯示器上。 沈敬年知道他看不到,也知道他看得到。 ktv的包間密閉性一流,一曲終了壓抑的空氣卻散不出去,反復游走回蕩撞擊二人的心口。沈敬年有些受不了這個氣氛,突兀的開玩笑:“這歌兒歲數比我都大了吧?叫什么名兒啊,挺好聽的?!?/br> 深長地吐出一口氣后,趙束緩緩說:“緬甸民謠《海鷗》?!?/br> 趙束的聲音在最頂級環繞音響的映襯下,仿佛來自天涯盡頭的山巔,裹挾著狂風呼嘯而來,又毫無痕跡地散開。所過之處卷起的萬般情感看不見實體,卻復雜深厚到讓人不敢細想。 那一刻,沈敬年感覺很挫敗,他不知道應該走哪條路,甚至連路在哪兒都摸不透,他不怕困難也不怕吃苦,甚至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他都認,但他怕橫亙在他們倆中間的并不只是感情。 距離下次手術還有大半個月,沈敬年覺得自己得抓住這段日子。無論下次手術結果如何,趙束和他的關系勢必會發生改變。 如果手術成功趙束復明,他必然要從全權監護人的位置往后退。如果趙束依然眼盲,一旦趙啟開口朝他要人,他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更何況趙啟身邊還有個賊心不死的楊慶峰! 沈敬年能保證自己不逾矩,但一看那姓楊的就不是什么好品種的鳥兒! 這段日子對他來說頗像期末考試前頂著壓力的狂歡,不僅擔心考試題太難,還得擔心自己押偏了試題方向,卻握著未踏進考場之前獨有的安全感。 但趙束這個人比煙酒更甚,仿佛某種在醫院歸麻醉師管,在外面歸緝毒大隊管的成癮藥物一般吸引他。 沈敬年之前一直覺得愛情是像奶油小蛋糕一般甜膩的,真碰上了才知道這東西是滿杯冰的橙c美式,又酸又甜又帶點苦,喝得太快還冰腦仁。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唱完歌趙束問還去哪,沈敬年“嘿”地一樂,“你個小瞎子心還挺野,不著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