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過他隱約察覺到這件事涉及到盛錦的隱私,因此也沒有去問。 至于外界和學校那邊的消息,姜白榆不清楚宋紀用了什么方法壓下去,只是在他精神好了些后,從林渡的口中得知了齊若退學的消息。 所有的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至于平靜水面下的那些風起云涌,則與姜白榆再也沒有絲毫關系。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被強制偏移的列車又重新被撥回正軌,向著正常的方向駛去。 然而在每一個寂靜無聲的夜晚,姜白榆所在的這間病房房門總在固定的時間被人悄聲打開,起初對方顧及著姜白榆的傷勢,不會停留太久影響他休息,等到他恢復得差不多了之后,宋紀見姜白榆始終沒有要睜眼看他的意思,索性一天天延長了停駐的時間。 男人似乎清楚這是最后能夠近距離接觸姜白榆的機會,因此望向他時視線都格外專注,有幾次姜白榆在他的目光下幾乎要憋不住睜眼,然而在他睜眼之前對方就先一步起身離開。 和被囚在山莊里時不同,宋紀并沒有企圖對他動手動腳,每每就只是單純地盯著他看,時間一長,就給了姜白榆某種自己是什么被珍惜地保存在藏館里的文物的錯覺。 縱使如此,姜白榆也并不贊同對方寧愿舍棄修養的時間,也要在深夜在他身邊枯坐的行為。 直到姜白榆幾次在午夜夢回時被車禍的場景所驚醒,金屬扭曲與雙親離世時的耳畔的哭聲交錯響起,恍惚卻間總能聽見門口響起的開門聲。 比起尋常時刻都顯得清晰、也要倉促許多。 開門進來的人總小心地坐在床畔,避開了姜白榆身上的傷口,隔著被子謹慎地籠罩住他,接著是富有規律的拍撫。素來能言善辯的人,每當這個時候,卻只會將“沒事了”、“不怕”幾個詞句顛來倒去地講,直到將姜白榆重新安撫下來,聽見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才起身離開。 因為住院的緣故,宋紀身上熟悉的沉木香氣散了很多,但每次擁住姜白榆的懷抱卻始終沉穩有力,帶著足以令人卸下心防的安全感。 夢魘和疼痛在熟悉的懷抱中,如同被月光照拂的陰霾,一點點散去了。 這樣的次數一多,姜白榆才在某個夜里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原來宋紀一直沒走。 不是關上門以后就徹底離開,而是一整晚都守在門后,生怕姜白榆有什么不對勁沒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于是一直在門外守著,所以無論姜白榆在什么時候、又因為什么原因醒來,對方總能準確地察覺到并推門而入。 病房的墻面雖然上半部分是單向玻璃,但大多數時候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都會自內將簾子拉上。因此,能夠從外界看到里面的只有嵌在房門上方的那一小塊玻璃。 如果坐著的話是絕對看不到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姜白榆幾乎止不住鼻尖涌上來的酸意,胸腔輕輕起伏幾下,最終還是選擇抬手拉起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內。 而幾乎是姜白榆一有動作的下一秒,病房的門口就被人倉促地打開,對方似乎是誤會的姜白榆是被夢境嚇醒,隔著被子就開始極其熟練地拍著他輕哄。 “不怕,阿榆,不怕?!?/br> “哥哥在的,這里很安全,往后也不會再有這種事兒了?!?/br> 壓低了語調的嗓音在耳畔徐徐,姜白榆埋在枕中,猛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把梗在心頭的那股澀意壓下去。 宋紀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靜,似乎產生了誤解,正想伸手掀開姜白榆的被子查看他的情況,然而在他觸碰的下一秒,被子里的人輕輕動了動,反手將被子壓得更緊。 于是男人的動作猛地一僵。 誤以為姜白榆不想打破這層界限,也不再想見他,良久,宋紀微微放緩了聲線,若無其事地留下一句輕哄,“……我馬上就走,你安心休息,別怕?!?/br> 說完,男人就邁步離開。 門被輕聲闔上。 姜白榆埋在被里,過了很久都沒有把被子掀開。他清楚對方此刻大概率還停留在門外,因此不希望這人見到自己眼下的模樣。 一路頂著風雪走來,姜白榆自認沒有輕視過任何事情,也從來沒有低估過任何人。他對所有遇見的人都包以平常的心態,也相信人與人之間緣分是自然而然的事兒。 唯獨此刻,他發覺自己想錯。 他輕視了宋紀。 輕視了一個上位者幾乎舍棄一切的愛。 * 自那晚后又過了兩天,姜白榆被醫生告知自己能夠準備出院,而就在隔天上午,病房門被一個在姜白榆意料之外的人打開。 是溫池硯。 “抱歉?!?/br> 溫池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脫口而出的話就是道歉,對方沒解釋,姜白榆卻他的意思——他在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br> 姜白榆搖搖頭,神色淺淡。 然而這個反應卻被溫池硯理解為是對方仍在生氣,他垂眼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低聲道,“我侵犯到了你的隱私,按照常理,你可以怪我?!?/br> “或者——你還需要什么補償?!睖爻爻庮D了頓,繼續開口,“你可以隨時向我提出,只要我能夠做到?!?/br> 姜白榆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任何人都會出于私心做出一些違背自身意愿的事情,我并非不能理解,但也并不贊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