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不錯?!?/br> 擺放在宋紀面前的玻璃器皿里的琥珀色酒液分明半點也沒少,那人心知肚明,當下也只敢順著宋紀的話下,先是接連點頭應了幾聲,又看起來在猶豫著要不要接著往下開口。 前幾日晚間接待時,場上有人喝完酒口快引發了些亂子,不顧想要圓場的人將場面鬧得相當難看,雖然這位當場沒說什么,反倒一言不發地將那出鬧劇看完才離場,但任誰都知道,以這位的脾氣,事后的折磨肯定少不了。 孰料,過了幾天都沒有引來半點風吹草動,惹事的那人酒醒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成日里惴惴不安,又不敢親自登門道歉,這才求他來探個口風。 但最重要的,是他本身也有求于宋紀,眼下的態度自然得加倍恭敬。 “說起來?!彼渭o緩緩勾起一個笑,傾身將手中的煙頭不緊不慢地煙灰缸內捻滅,才接著說:“您最近對我的行程相當感興趣啊?!?/br> 雖然面上懸著笑,但那笑意卻遠不達眼底,反倒沁著涼薄。宋紀對于比自己年長的人慣性用“您”作為稱呼,可是那雙疊了濃云的眼眸中卻半分尊敬也無,似乎在場的人都不過是任由他置于掌心中肆意擺弄的小丑。 “不敢不敢?!蹦侨寺勓孕南麓篌@,表面上卻不敢泄露出分毫,在腦海中飛速組織出合適的話術后才回:“這不是擔心前幾日發生的那事兒惹得您心情不快,這才……” 話說到這個地步,來人也不再掩飾,索性直接開口:“宋先生,就之前的那事兒,我替他向您道個歉,您看……?” 宋紀不語,鏡片后的雙眼輕輕瞇起,一旁的王逸始終不著痕跡地關注著這邊的情況,見狀嗤笑一聲:“吳總想要替人說情前,也應該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br> “既然是道歉,也該拿出應有的態度來?!?/br> 心底的唯一一絲僥幸也被人徹底打消,那位被稱作是吳總的男人咽了咽唾沫,才試探性地詢問:“那您的意思是……?” “我說了?!?/br> 宋紀執著玻璃杯的手輕輕搖晃,冰塊碰上杯壁,本該清脆的聲響此刻卻顯得有些刺耳。 “這酒不錯?!?/br>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包間的門被人驟然打開,門外兩側站著保鏢模樣的高大人影,他們當中則夾著一個約莫二三十歲的男人,那人面色如雪,渾身抖若篩糠,幾乎是在宋紀挑眉看來的剎那,他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隨后手腳并用地膝行著向前,抓著矮幾上的酒瓶就往嘴里灌。 一瓶接著一瓶的烈酒下肚,那人的動作不敢有絲毫停頓,哪怕生理性地的反應讓他止不住想要趴下作嘔,卻也被自己掐著掌心生生強忍下來,緊接著繼續將桌中的的酒灌進肚中。 那位前來求情的吳總看著,有些不忍地別開了頭。 說到底,在被利益驅使的生意場上——以宋紀為首的階層所掌控的這個圈子里,都沒有絕對永恒的朋友,所有人都尋求著利益的最大化,而惹了不該惹的人,為了減小損失,自然也該付出一定的代價。 而在場的所有人對于眼前正在發生的事似乎都并不意外,即使關注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也只是投來寥寥的幾眼,又立即轉頭繼續自己先前的玩樂。 即使有人對于這副場景表現出訝異,卻也很快收起表情,平靜地移開了視線,假裝什么也沒有發生。 原本以宋紀的身份,出入這種場合怎么說都該注意些,但是這位身后所掌控的財團過于龐大,其下分支幾乎涉及每一個領域,輕易便能拿捏住一個家族的命脈,叫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決不敢輕易招惹。 有消息靈通的人暗中摸清了消息,打探到宋家前些日子內部發生了些動亂,原本只是家族的內部斗爭,后來一發不可收拾,牽扯到一整個財團,雖然及時找人壓下了消息,但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些傳聞。 凡是處在同一個圈子里的人,大都隱隱約約地能猜到如今京市那邊必然是暗流涌動,縱使表面上始終沒有出走半點風聲,但背地里恐怕早已經開始斗得你死我活,而宋紀離開京市的舉動,才算是真正打響了這場無聲戰役的第一槍。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處于漩渦中心的這位不在皇城中好好待著,反倒拎了個半真不假的名頭到這種窮鄉僻壤來,叫人難以猜測對方在打什么樣的主意。 究竟是確實看上了南江的發展前景,還是背地里正在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又或者是打算坐山觀虎斗,都很難說。 有極少數拎不清的人傳言這位是畏懼形式,這才尋了個名頭退到下面來。 然而明白的人心底都門兒清——宋家如今已經站在金字塔的頂峰,其內部合格的繼承人卻沒有幾位,而宋紀無疑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一位。 剛一成年時便逼得上任家主自動交出掌權者的地位,短短七年間便將財團內部錯綜復雜的問題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解決,并將整個宋氏推向另一個高峰。 縱使宋紀在外總以風度翩翩的表象示人,但了解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以宋紀在生意場上恣意橫行的狠辣手段,這場風波過后能夠真正站得住腳的贏家,恐怕難出第二人。 包間內那人的道歉之舉仍在上演,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興致缺缺。 偶然閃過的碎片化的光斑下,隱匿在暗中之人的瞳色有一瞬間泛起琥珀的色澤,隨后又被晦暗的深霧所覆蓋,顯出上位者的寡淡與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