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且認下這壺酒錢吧
夜深風涼,月冷星稀。 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女孩兒伏在石桌上睡得正酣,長長的頭發滑過黑袍幾欲及地,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搖曳著。 許是因為有幾根青絲一蕩一蕩地飄到了鼻子的附近,讓她覺得有些癢癢,于是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把整張臉在自己的臂彎處胡亂地蹭了蹭,又翕動了一下鼻翼,接著便繼續酣睡了。 這時,一只修長而穩定的手,輕輕地幫她掠開了那幾根依然還在調皮,賴著不肯走的發絲。兩只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這張在月色的拂照下,越發顯得光潔如玉的嬌憨睡顏。 脫去長袍,只著月白中衣的永夜,面沉如水,眼波,更如水。 沒有了干擾的莫央,睡得越加安穩香甜。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做什么美夢,唇角竟漸漸地噙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嘴巴里含混地說了一句什么,然后身子稍稍動了一動,腦袋直接挨著胳膊翻了個半圈,恰巧壓住了永夜那只尚未來得及拿開的手。 仿佛像是也覺察出了有一些異樣,秀氣的眉峰微微一蹙,不過馬上,便又完全舒展開來,用自己的一側臉頰,在那有些僵硬的手心里摩挲了幾下,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嘴里的話語雖依然略顯含混,卻已清晰可辨:“永夜~” 這句回蕩在夜空中的輕語,讓永夜的神情頓時為之一窒。低頭偏首,屏息凝神地觀察著對面人兒的安穩睡態,過了半晌,方確定剛才之言的確僅僅是一句夢囈而已,這才小心翼翼地吁了一口氣。原本沉靜的眼角眉梢之間,已不知不覺地漾滿了寵溺的淺笑。 深重似海的夜色里,他就這么笑如春風,眼如秋水般地看著,凝視著。像是可以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看上一輩子,這么一動不動地凝視一千年。 直到,有人將他從這個過于美好的夢境中,驚醒。 那是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雖略覺沉重,卻依舊從容。 收起了臉上地笑容。斂去了眼中地溫寵。卻掩不住心底地柔軟。 帶著一絲地不舍。將視線決然自那如玉地容顏上移開。投向漫步而來地那抹白色身影。卻猶豫再三。也終是不敢哪怕僅是稍微動一下。那只被枕于頰下地手。唯恐這么做會驚擾了睡夢中地香甜。 風寂遠遠地望著在亭中對面而坐地兩個人。神色漸漸地由詫異到恍然。最后。悠悠哉哉地站定于亭外。歪頭打量著那個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地人。面上帶著根本不加掩飾地促狹笑意。 本就已經很是不自在地永夜。在這樣地目光注視下。頓時更覺尷尬難耐。 終于暗暗地咬了咬牙。極其緩慢而小心地將稍微有些麻痹地手。一點一點地抽離。只不過是短短片刻地功夫。于他而言。竟像是捱過了一個漫長且難熬地艱險一般。待到輕輕地站起身來。確定那沉浸于美夢中地女孩兒并未受到一絲一毫地驚擾時。在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已是汗濕重衣了。 離小亭十步開外。風寂帶著滿臉地不懷好意。頗有鬼鬼祟祟之嫌地湊了上來??桃鈮旱土松ひ?。卻壓不住言語間地捉弄: “真是對不住啊對不住,沒想到竟這么不巧,打擾到了你們二位的好時光,還望海涵啊海涵,切莫與我計較才是呀!” 這一回,永夜面上的紅暈比前幾次都還要深上幾分,話里已帶上了些許的惱羞成怒之意: “堂堂的一個王爺,言行怎能這般的失了分寸?你取笑我也就罷了,她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兒家,也是可以被這樣拿來隨意說笑的嗎?!” 見他動了怒,心知自己的這個玩笑也的確有些開得過了火,風寂連忙端正神態,收起了嬉笑之色,抱拳拱手擺出道歉之姿:“確是我失言了,對不住?!?/br> 永夜自然也不會真的就因為這點小事而跟他制上了氣,當下便順勢虛虛的一抬手,大模大樣道:“罷了罷了,我大人有大量,才不與你計較!” 兩人剛想相視大笑,卻又馬上意識到亭中尚有個熟睡之人,故而只是搖著頭低聲笑了一會兒。少頃,永夜正色問還是兀自止不住笑的風寂:“你如何竟去了這么久的時間?皇上他” “皇上很是生氣”風寂剛板起臉說了半句,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讓永夜看得又是著急又是無奈。他邊笑邊在自己額前的發跡比劃著: “你是不知道,皇上他他的這里被莫央弄成了成了個什么樣子唉,總之,你明兒個若是見到他,千萬千萬不要看他那里,也千萬千萬不要笑,一定要像個完全不知情的沒事人一樣,記住了沒?” 聽他這么聲情并茂地一描述,永夜壓根兒不用想,都猜得出那個極其重視自己外表的皇上,眼下是個什么樣七竅生煙的狀態。于是忍不住也笑了出來,不過只僅僅笑了兩下,便又急急地問道:“那皇上有沒有怪罪你,有沒有怪罪莫央?” 風寂一揚眉,一瞪眼:“這還能沒有?!我剛走進他寢宮的時候,他看向我的那個眼神,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著實是讓我打了個哆嗦的與三年前相比,皇上的氣勢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呀” 他自顧自地還想在那里繼續一嗟三嘆,永夜卻已是忍無可忍地直接打斷了他:“說結果!” 有些責怪似地睨了他一眼,風寂一彈衣襟:“沒事了!” “怎么沒事的” “三寸不爛之舌!” 這般干凈利落卻又毫無意義的回答,噎得永夜不禁呆了一呆。不過他的心里清楚,風寂總是有自己的辦法去完滿解決了這件事情的,既然不愿詳談,那也就不再追問便是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這個問題輕輕地揭過。隨后,永夜又有些遲疑著問道:“那皇上他還有沒有提及別的事情?” “什么事兒?” 見風寂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擺明了是在明知故問,永夜便也懶得再與他繞圈子:“那塊方帕,皇上怎么說?” 讓永夜萬萬料不到的是,搖頭晃腦的風寂,竟然仰天嘆了一句讓自己立時大驚失色的話來: “灑家就且先認下這壺酒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