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樹偶爾也會懷疑，只要能達到他所期盼的效果，伊爾迷甚至能毫不猶豫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羽樹不知道這樣的伊爾迷究竟是天性使然，還是受了后天影響。他的三觀已成，羽樹也沒那個能力去扭轉他的想法，但是奇犽是不同的。

    奇犽現在才十二歲，長期處于伊爾迷的掌控和洗腦教育下，他依舊還有持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天真和一顆向陽的心。

    理智告訴羽樹，他不能忤逆伊爾迷——在腦袋里還安插著伊爾迷念釘的情況下。

    但當伊爾迷一邊釋放念壓，一邊洗腦式地朝奇犽灌輸著理念，或者說是命令時，羽樹看到滿臉冷汗目露驚惶的奇犽，腦子里只留下了一個想法——不能讓奇犽成為另一個伊爾迷。

    于是他還是沒忍住開口了。

    “大哥……”

    然而伊爾迷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好孩子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插嘴哦，亞路嘉?！?/br>
    “可是大哥，奇犽哥哥他……！”

    羽樹的聲音在伊爾迷漫不經心的一瞥中哽住了。

    植入他大腦里的念釘突然散發出一絲微弱的念，不強，但足以彰顯它的存在感。

    器官移植尚且有排異反應，不屬于自己的念盤踞在如此致命的地方，羽樹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身上躁動的念。

    拿尼加對他和奇犽的狀況很擔心，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羽樹是不可能讓她暴露在這么多人，特別還是在獵人協會會長的面前。

    所以羽樹一邊受到伊爾迷念的影響，一邊克制自身的恐懼與排斥，還要分出一絲注意力來安撫拿尼加。意識與身體在這會兒好似完全被分割開，他自然再沒有經歷去注意周圍的人。

    之前羽樹沒開口，其他人都沒覺得怎么樣，因為兩邊都是哥哥，他夾在奇犽和伊爾迷之間多少會覺得左右為難。

    但他既然開了口，自然是想做點什么的，可是還沒等他把想法說出來，光伊爾迷一個眼神過來，這小姑娘頓時噤若寒蟬，冷汗也唰地一下就出來了。

    小姑娘——沒錯，在場大部分人，都這么認為的。包括雷歐力和酷拉皮卡，因為奇犽一開始跟他們介紹的時候，就說羽樹是他meimei。

    自從羽樹開始按拿尼加的喜好來打扮自己之后，跟弟弟相愛相殺互懟多年的奇犽就一直這么稱呼了，甚至在管家仆人們面前都是這樣。

    雷歐力自然注意到了羽樹的異常。

    定睛一看，他發現羽樹低著頭，兩眼無焦地盯著地板。雷歐力覺得有些不對勁，之前這孩子雖然也很安靜，但不至于被大哥睨了一眼就害怕成這樣吧？

    “喂！你沒事吧？亞路嘉？”

    雷歐力的手在羽樹眼前晃了晃，別說得到什么回應，羽樹的眼睛甚至眨都沒有眨一下。原本清澈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神情木然，好似一尊毫無生氣的人偶娃娃。

    還不只是羽樹一人，主動認輸的奇犽也變成了這幅模樣。

    周圍的人瞪著伊爾迷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大哥到底是得有多厲害多恐怖啊，自家弟弟meimei竟然這么怕他！

    *

    本屆獵人測試在出乎眾人意料的情況下落下了帷幕。

    對參賽選手下了殺手的奇犽違反比賽規則，被淘汰出局，其他進入最后一場測試的選手們全部合格，直接拿到了獵人執照。

    羽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感官和意識逐漸歸位。

    “亞路嘉？跟上?！?/br>
    聽到伊爾迷的聲音，羽樹一愣，頓時發現他此時在走廊上，伊爾迷腳下不停地走在他前面。

    羽樹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走到伊爾迷身邊，腦子里卻是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這之后他的意識變得模糊，但他的記憶確實沒有斷層的。也就是說，他清楚地記得之后的發展。

    一直停留他腦海里的，是手上滴血的奇犽離開了最終比賽的場地前，推開大門的情景。

    奇犽推開了那扇門，但在羽樹眼里，他卻是關上了另一扇大門。

    羽樹的胸口悶悶的，特別壓抑。

    他和奇犽的性格千差萬別，但他們卻有著相似的地方。

    一樣無法選擇的出生，一樣背負了來自外界的壓力——奇犽的是揍敵客家對歷代資質最好的孩子的期望，羽樹的則是地球對他改變毀滅性未來的期望。

    在成為黃金之王，被麻倉好告知一切后，他就已經失去了自由。

    他的性格本來就偏軟，再加上在異世界經歷過的那幾十年，他早就學會平靜地接受一切。所以在得知這樣荒唐的又莫大的責任，沒經允許就強加在自己身上后，他也能很快地調整好自己，沉默地接下這個擔子。

    可是奇犽呢？

    他是不同的啊。他天賦驚人，叛逆又桀驁，再加上還很年幼，他會甘于被伊爾迷掌控嗎？會愿意被揍敵客家束縛一輩子嗎？能接受失去自由的未來嗎？

    “在想什么？”

    “……”羽樹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伊爾迷。

    伊爾迷的腳步停了下來，偏過頭看著羽樹，語氣很平靜，“你覺得大哥不應該這么做嗎？”

    “我不想奇犽哥哥變成那個樣子?！庇饦錄]有避開伊爾迷的視線，認真地看著他，強調似的再重復了一遍，“我不想?！?/br>
    “你是在向我提出抗議嗎，亞路嘉？”伊爾迷歪了歪頭，不等羽樹回答，接著又說了一句，“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向大哥提出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