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怎么啦怎么啦?”悠悠沖了上來。 我沒理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沒有人接聽。 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我像是瘋了似的一直打過去,可是無論怎么打,電話那頭都是忙音。 “別急,你先別急?!庇朴茡嶂业谋?,安慰道。 “那個人呢,你的那個學姐,她會不會知道什么?” 我木然地看著她,剛想打給林好學姐,手機忽然振動了兩聲。 滿懷期待按亮屏幕,卻發現不是秦沐的回信。 是林好。 “曉筱,你聽說了嗎,秦沐……死了?!?/br>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 (3) 秦訣終于回來了。 他什么都沒說,機械地將桌上的課本收進書包里。面無表情,瞳孔深不見底,仿佛死人的眼睛。在那張消瘦的臉上,我讀不出任何情緒。 書包被撐到變形,他努力想將拉鏈合上,未果,又重新打開書包,將多余的課本拿出來,再塞進去,還是不行。 他有些不耐煩,反復了幾次,索性將書全部抽出來扔在桌上,背起空書包轉身要走。校服擦過桌角的瞬間,我拽住了他的手。 “秦訣……”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手心冰涼,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等我回來?!?/br> 他艱難地發出聲音,像一只破碎的花瓶。 可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 嘗試著給秦沐發了幾條信息,仍舊沒有回音。 無心再學習,呆滯地坐在座位上,很想哭,卻完全哭不出來。 秦沐死了。 他怎么可能會死。 他明明兩個月前還在和我一起滑冰。 肯定是他們搞錯了。 今天是愚人節吧。 或者這其實是我做得一場夢? ……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從手臂處蔓延到全身。 我的胃里脹滿酸水,隨著心跳不停地抽搐著,疼得我快要窒息。 秦沐。秦沐。秦沐。 腦袋混沌不堪,頭痛欲裂。 …… “蘇曉筱!” 我聽到鳳娟在喊我的名字。 呆愣地站起來,惶惶不知所措。 “馬上快高考了,還天天擱那兒賣單!給我上后面站著去!” …… 我驀地想起初見秦沐的那一天。 我和秦訣雙雙被罵,被鳳娟叫到最后一排罰站的場景。 想起下課時,秦沐站在教室門外,等著給我送零錢包。 想起秦訣那張詫異的臉。 想起在校門口,我和秦沐談起那個短命的學長。 他說,他只是比其他人更快一步抵達了終點。 那么他呢。 那么那么優秀,那么那么好的他,也提前抵達終點了么。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的情緒上涌,淚水像決堤了一般。 “老師,我想回家!” 我嚎啕大哭。 (4) 那個電話,無論打了多少次都是忙音。 忍不住給秦訣打過去。 他遲遲未接聽,后來索性關了機。 很想去家里找他,可是卻發現這么長時間以來,我竟然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棟樓里。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場噩夢。 夢見騰空的瞬間,飛機被炮火打中,落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波浪。 浪花濺上岸,濺到我的身體。 我全身被澆透,身上沾滿了血水。 …… 醒來后,枕巾完全被淚水洇濕。 我的心悲痛到了極點。 (5) 感冒引發的急性腦膜炎。 一場感冒,帶走了全世界最好的秦沐。 我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有叮囑他注意身體。 追悼會是悠悠陪我去的。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來到殯儀館。巨大的悲痛掩蓋了我對死亡的恐懼,我像牽著線的木偶般,被悠悠攙扶著。 陽光普照,萬物茁壯生長,春天以某種巨大的璀璨強勢來襲,覆蓋了世間所有的凄寒。 多好的春天啊。 我望著眼前蓬勃的植被,恍惚地想。 秦沐所在的告別廳,是永眠堂。 他像襁褓里的嬰兒那樣,安靜地睡下了。睡在了他燦爛的十九歲。 三分鐘的默哀,漫長的像一個世紀。 兩側的音響里傳來《鳳凰花開的路口》,那是廣播站的學弟學妹們特地為他選的歌。 …… 時光的河入海流 終于我們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 是永遠的停留 腦海之中有一個鳳凰花開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 棺槨之中,他被百合花簇擁著,蒼白的臉上仍保持著悅目的神態。 我想起那個傷心的傍晚。 他望著波光粼粼的海平面,說因為被寄予了太多的期待,所以每天都要逼迫自己像個戰士一樣。 他一定是太累太累了吧。 累到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 凌一諾的哭聲驚醒了我,她死死地抓住棺材,嘴里不停地哀嚎著秦沐的名字。豆大的淚珠從她蒼白的臉上不停劃過,像灌滿大地的洪流,洶涌磅礴,痛苦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