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隨便看了一眼，發現趙磊買的啤酒都是進口的，相比于冰箱里的打折啤酒要貴出不少。

    “難得懂事?！彼吡艘宦?，讓出半個身子來。

    “果然，家里一股狗窩的味道?！壁w磊一進門便嫌棄地用手扇了扇，空氣中有一股外賣混合著泡面的氣味。

    “嫌棄是狗窩就別進?！敝芰氐故前朦c沒覺得有什么見不得人，畢竟媒體公司隨便拉出來個機房或者會議室到了晚上都會是這個樣子，他這都算好的。

    “你也不至于到達這種地步吧?！壁w磊嫌棄地用腳撥開懶人沙發，一時間甚至很難置信自己是在三環的高檔公寓里，她看向一邊的塑料凳子，“這個不會是你從外頭的路邊攤偷的吧？”

    “錄節目的時候順手拿的，反正也是天麟出的錢?！?/br>
    周霖二話不說便從趙磊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盒鹵鴨翅，他剪了一天片子，正餓得心慌：“你要看片子等會兒我給你看，別自己動，要是不小心刪掉什么我會跟你要索賠的?！?/br>
    趙磊穿著裙子實在沒法坐懶人沙發，無奈之下只得拖了一張塑料凳子坐下，沒好氣道：“你放這玩意兒的時候就沒考慮到家里會來姑娘吧？我說，你性取向不會有點問題？”

    周霖毫無吃相地啃著鴨翅，聞言竟警惕地看著他：“你關心我性取向干什么，戲過了啊?！?/br>
    “再廢話立刻把我買的東西給吐出來?！壁w磊說著也給自己開了一罐啤酒，抻直了兩條套著長靴的腿愜意地長呼口氣，“果然還是做攝像比較好玩一點，當模特，沒勁?！?/br>
    “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周霖打量了一下趙磊的打扮笑道，“沒想到，上班的時候穿的還挺人模狗樣的?！?/br>
    “你以為我想啊?！壁w磊扯開皮衣的拉鏈，“誰叫每次一有個什么活動，工作室里那群人就要爭奇斗艷……這些小姑娘剛入行沒多久，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錢今天穿這個明天穿那個的?！?/br>
    就算頭鐵如趙夕蕾，在外頭也是要演戲的。

    周霖心中覺得好笑，擦干凈手走到電腦前頭：“要看就來看，別一直賴在我家里頭，我不喜歡剪片子的時候旁邊有人?！?/br>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朋友吧?！壁w磊滿臉嘲笑地圍過來，“我說錯了，你這家伙不是性取向有問題，是家里根本不會出現第二個人，就你這種嘴臭程度，人家都近不了身?！?/br>
    “我要那么多朋友留著跟借我錢啊，再說了，我也是有發小的，下回讓你見見那個胖子?！?/br>
    周霖懶得搭理她，直接按下了播放鍵：“要看就好好看?！?/br>
    初剪完成的片子音樂采訪和鏡頭都已經鋪好了，但還有許多細節要調整，整體結構遵循陳星月的要求，跟隨著拍攝者的角度，一點點揭露出賬號兩任主人的身世。

    周霖本想著聽聽趙磊有什么意見，誰料想片子剛放到李一凡病逝的部分，趙磊突然在鋼琴聲里輕微地吸了一下鼻子，竟是直接看哭了。

    “我拍的鏡頭真好看?！彼榱艘粡埣埥聿聊?。

    “讓你看剪得怎么樣沒讓你往自己臉上貼金?！敝芰匕籽垭U些翻到腦后去。

    他當然知道這條片子感人，本身暗戀就是一個很容易引起共鳴的話題，如今將九年的暗戀壓縮進一條片子讓它發酵，自然是要賺足觀眾的眼淚。

    很快，片子播放到了最后，在最后一個鋼琴音符戛然而止時，趙磊已經哭得滿臉是淚，她用力抹了一把臉，顫顫巍巍又說了一遍：“我拍的真好?！?/br>
    周霖簡直服了：“你是復讀機??？覺得怎么樣？”

    趙磊抹了一把臉：“要是當年我爸媽去世的時候，我也能給他們拍一條這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周霖卻聽得很清楚，無奈道：“就挺好的？”

    “還能說什么？你這條片子還沒剪完吧?！壁w磊瞪著他，“還沒剪完我有什么好提意見的，還是你要聽我吹彩虹屁啊?！?/br>
    在節能燈下，趙磊的眼眶通紅，妝卻相當冷艷，巨大的反差看的周霖忍不住笑出了聲：“真想把你這個傻樣拍下來賣給那些營銷號，應該能好好撈一筆……片場母夜叉竟哭得像狗?！?/br>
    趙磊哼了一聲：“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姓周的，你吃著我給你買的鴨翅，還想把我點了？”

    “你當我傻啊，把你點了，之后斯瑞不得找我算賬?！敝芰睾眯Φ?，“所以呢，沒有意見？”

    “我倒是覺得可以把董麗說的那句話加回去，我記得她采訪里有說過什么，其實不管是什么樣的人，都可以有愛人的權利之類的?！?/br>
    趙磊吸著鼻子將片子拉到中間，在情緒轉折的地方暫停下來，悶悶道：“對于李一凡來說，她一直覺得自己不起眼，不配獲得喜歡，但是其實顧嵩卻一直記得她，而且也不在乎她不善和人打交道的缺點……如果李一凡知道這一切，她或許就不需要靠著這些文字來度過這九年了?！?/br>
    如果李一凡知道這一切，或許她，顧嵩還有陳星月的命運都會發生改變。

    周霖琢磨了一下，當機立斷地從這兩天聽了無數遍的采訪里找到那句話，貼進了片子里。

    不管是什么樣的人，都可以有愛人的權利，也有被愛的機會，而愛的第一步，就是可以在對方面前做自己。

    他動作麻利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在這句采訪上貼上了一組放在梅娟家書桌上的小說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