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茅臺看著床邊儀器上穩定起伏的折線,眼前又浮現出白超那張并不怎么情愿的臉。 換班時男人為了接女兒匆匆離開,臨走前卻仍是不放心:“如果媽醒了你一定要叫我回來,誰知道只有你一個在媽會不會有突然受什么刺激……你在查的東西也不要和媽瞎說了,你都辭職了還搞這些,你以為媽不會擔心你?” “無論怎么選,都是錯的?!?/br> 茅臺喃喃著摸到口袋,里頭裝著白超之前給自己的信。 顯然,她這個弟弟是不屑于打開的,茅臺拿到的時候封口還在,而里頭則是母親寫的短信。 寥寥百字,只講了一件事,也是母親唯一的心愿。 母親希望她能放下過去那些成見,和白超和解,這樣就算是有一天她這個當媽的不在了,留下的兩個孩子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茅臺做過警察,一眼就能看出,信上母親的字跡雖然娟秀,但字里行間已然有了些有氣無力的影子,多半在她寫信的時候就已經預知到了自己未來會突然住院。 但即便如此,她都因為白超的緣故沒有給自己打電話。 想到這兒,茅臺習慣性地又要去拿酒壺,但這次宋舒按住了她的手:“白警官,我在這里,有什么,不如和我說吧?!?/br> 一片靜默中,不知是因為酒精亦或者是別的,茅臺倏然笑出了聲,到最后,她的笑聲越來越干澀,臉頰已然是一片濕潤。 “我以為我已經離開這個家了,它就再也沒辦法傷害我了?!泵┡_輕聲道,“但是無論我想怎么往前看,它總歸是存在的,他們永遠希望我包容,也永遠不會去理解我做出的選擇?!?/br> 茅臺最終沒能再說下去,從家里離開之后她就很少哭了,但如今坐在這間小小的病房里,茅臺卻恍惚覺的自己就像是回到了老家的房間。 沒有暖爐,沒有父母,只有她一個人坐在寒冷里慢慢得絕望。 弟弟奪去了她的一切,但母親最后的心愿卻是希望她原諒。 她將信給宋舒看,恍惚感到女人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而茅臺抬起醉醺醺的眼,她環顧著四周,像是在尋找一個出路,喃喃自語的聲音很快消散在空氣里。 “宋舒,你說,如果一直都逃不出去這個籠子,又該怎么辦呢?!?/br> 第102章 20 囚鳥 凌晨四點。 隨著整座城市都安靜下來,市第三醫院住院部的三樓病房里,宋舒檢查完輸液管,輕手輕腳地坐回沙發上。 在她身邊,女人已然蜷縮成一團睡著了,身上的酒味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了很多。 等天亮了,如果那個弟弟再從她身上聞到酒味,恐怕又是免不了要冷嘲熱諷吧。 宋舒面無表情地看著被茅臺隨手擱在地上的酒壺,表面都已經被磨得光滑…… 就像是過去的她,沙發上僅有的一只小熊早已變得又臟又破,但那是唯一可以陪她睡覺的東西了。 兩室一廳的房子里的每一晚,陪伴她的只有客廳里冰箱的嗡鳴,以及清晨五點半,樓下鄰居早起上班時被重重甩上的防盜門的噪音。 “如果不是你,我會這樣嗎?” 多年未曾在耳邊響起的聲音此刻又清晰地回響在這個不大的空間里,女人長呼一口氣,拿出手機,社交媒體上的新聞層出不窮。 “女子因拒絕復合,遭當街砍殺……” “去離婚路上,女子遭丈夫連捅十二刀……” “因產后抑郁,女子抱著一個月大的女兒從小區頂樓跳下……” 女人被家暴,被買賣,被當做生育的機器,被關在家里。 無數被鎖在籠子里的囚鳥都在痛苦地鳴叫,聲音回蕩在城市的上方,像是一片散不去的云,但是卻沒人可幫她們打開籠子的門。 她想幫她們。 宋舒拿起茅臺的酒壺,視線落在床邊在平穩工作的檢測儀上,只覺得單調不變的電子音仿佛囚鳥在泣血。 她想幫幫她。 …… 早上七點,亮了一夜燈的專案組內,瞇了三個多小時的徐濤是給身旁打電話的聲音給吵醒的。 “您好,一大早打擾了,想問一下,您還記得您以前有個同事叫費舒嗎?” “對,個子不高,挺文靜的一個女孩兒?!?/br> 抽了太多煙,獅子本來洪亮的嗓音聽起來慘不忍睹,徐濤掃了一眼睡成一片的專案組,拍了一把她的腦袋:“睡沒睡覺???” 獅子掛了電話后毫無停歇,又對著醫院來的人事名單尋找下一個要打過去的對象。 她說道:“濤哥,昨天晚上我過來后仔細看了一下,她在冀莊前頭去了兩家醫院,第一家醫院是輪科的,她最后在骨科呆了一年才離開,而去了第二家醫院之后,她一開始是在骨科,后頭被調去了兒科,最后卻又回到了骨科?!?/br> “所以?” 徐濤難得有些跟不上節奏,獅子不是刑警出身,很多時候思維的跨度很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能提供一些他們之前沒想過的角度。 “濤哥你不覺得奇怪嗎?”獅子轉過頭來認真看著他,“為什么中間會突然調到其他科室呢,又為什么會突然被調回來?中間只有短短一個月,不奇怪嗎?“ 徐濤想了想:“對于護士來說,這樣的調令應該很尋常吧?” “但是應該也存在,‘因為她本人有些問題導致被從兒科里踢出來’這種可能性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