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快要下班的時候,阿東意識到自己今天又得在公司吃飯了。 接連的噩夢讓他白天精神恍惚,工作中一錯再錯,終于到了必須要加班的地步。 好在今天月亮跟董音出去吃飯了,他不必再多費心思和未婚妻解釋他最近的不對勁。 眼看四周的同事已經走的差不多,阿東下樓去給自己買了晚飯,心不在焉地坐在超市靠窗的位置等著碗里的面條軟下去。 月亮今早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阿東就知道,一定是自己昨晚又把她吵醒了。 自從那天他和長腿見面,已經過了一個星期,警察沒有再打過他的電話回訪,似乎是被他那天三言兩語給對付了過去。 但是,現在的主要問題也已經不是警察了。 阿東掀開蓋子,撲面而來的水汽在他的眼鏡上打出了一片霧氣,阿東不得不摘下它擦了擦,結果就在這時,他的余光卻忽然看見,遠處有一對面目模糊的夫婦正在直勾勾地盯著他。 又來了! 阿東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站起身時甚至險些掀翻了塑料碗,他慌張戴上眼鏡,但窗外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又是他們。 阿東怎么可能認不出來,那對夫妻,男的穿綠色毛衣,女的則燙著卷發,穿一雙白色高跟鞋。 那是他的父母,穿著打扮都和老家里那張被焚毀的蜜月照片一模一樣,臉上隱約帶著夸張又猙獰的微笑,就如同那天林子里的“惡魔”。 這一周來的第無數次,他在不同的地方見到了這對夫妻,有時,甚至會在大街上擦肩而過,卻又在他回頭的時候隱匿不見。 一開始,阿東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幾天前的夜晚,他從自家陽臺上往下看,在不遠處的昏黃路燈下,他再一次看見那對夫婦。 他們挽著胳膊,像是兩只蒼白的塑料模特,遠遠地凝視他。 阿東渾身冷汗直冒,他逼迫自己跑下去確認,但一如既往,那對夫婦就這樣消失在了夜色里。 于是,他們開始變成了阿東噩夢里的???。 有時,是兩個畫著 80 年代濃妝的塑料模特,坐在桌邊,給他碗里夾全生滴血的大排。 有時,又是黑焦血紅的尸體,躺在紅牡丹的床單上看家里的老電視。 阿東中間甚至一度懷疑有人給自己下毒,去醫院做了測試,最后醫生看著他全部正常的檢查單,建議他去心理科。 而就在那時,阿東忽然想起,小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也做過這樣的噩夢。 那時他剛上初一,終于脫離開母親,從此往后每一天回家,阿東都像是只吃不飽的耗子,流連在過去他只能驚鴻一瞥的報刊亭和小賣部前,拿自己辛苦攢下的半月的零花錢去買最新的雜志,包上書皮,塞到書包的最下頭。 阿東從小就是個仔細的人,但百密一疏,初一下半學期,他這個“小偷”還是被抓住了。 母親幫他收拾書包時發現了贓物,一邊哭一邊讓父親將那本薄薄的冊子撕成雪花一樣的碎片。 她說:“天天看這些沒用的東西,你還沒有我和你爸在外頭資助的小孩爭氣!” 母親的聲音十分高亢,像是菜刀一樣尖銳,阿東跪在那陣雪里,看著他愛的泉此方被母親的聲音肢解,腦袋輕飄飄地落在面前,還在對他貓貓嘴地微笑。 從那天起,阿東連著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只不過夢里被撕碎的人是他自己。 他在簸箕里看著父親一下又一下將自己的殘肢掃進來,卻無論如何無法再拼接在一起。 難道,他是真的有心理問題,所以才開始看見幻覺了? 阿東冷笑著夾起已經快泡爛的面條,心想,這兩個人還真是死了都不放過他。 而這時放在手邊的手機震了一下,阿東本以為又是那該死的提醒,提醒他十一又上線了,卻沒想到這回卻是長腿。 點開語音,長腿哭著懇求他:“東哥……我受不了了,剛剛在路上又看到了,看到我爸拿著棍子對我沖過來,這都這星期第幾次了?我們去問問她吧,好不好?問問她,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嗎?” 第13章 地獄 “齊先生,關于你父母的保險金理賠現在還在走程序,需要等到警方和我們確認是意外事故才能開始接下來的流程,不會這么快,還請你安心等待?!?/br> 凌晨回家的路上,阿東又聽了一遍不久前保險經理發來的微信,臉上浮上一層冷笑。 最近的他就像是被困在了虛擬和現實的夾縫里,也多虧了他的保險經理,阿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或許,這只一直以來纏著他和長腿的惡魔,是他們兩個認識的人。 三個小時前,在阿東進入直播間時,十一正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包薯片。 而以往讓人充滿食欲的聲音如今在阿東聽來,幾乎每一聲都像是在嚼自己的骨頭。 收到私信后的十一并沒有在單獨回復他們,再次在直播間里說起了故事。 “當然啦,惡魔小姐也是惡魔啊,在她帶來的‘地獄’里,沒有生也沒有死,自然還有很多很多的恐懼和噩夢?!?/br> “你們問具體有什么,那得看他們心里藏著什么咯,每個人的地獄都不同,惡魔小姐也不知道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會看到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