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陛下
我輕輕推開房門,而后輕功一動,攬著瑾安的腰躍上屋檐。 正要離開蕭府,瑾安卻輕按住我。 “陛下,同我去換身衣服吧?!?/br> 也是,我穿著這身衣服去燈會的確不妥。 他的居所在蕭府的一個角落里,簡直比我以前東宮里的一個雜室還小。 門前的院子雜草叢生,看來長期無人打理。 蕭家是望族,每年我賞他們不少東西,竟不舍得對瑾安好一些。 我同他走進房門,便是一股墨香襲來。 為避人耳目,我們進房后沒有點燈,我借著月色大概掃了一眼。 一張床,一張案幾,幾個柜子,便是這間房的全部。 他若無其事從衣柜里取出一套衣物,我接過后,他便轉過身去。 這件衣服料子比我平時穿的衣服粗糙太多,但為了應急,我勉強套上。 平日里都有人伺候,這還是我第一次自己穿衣服。 等瑾安轉過身來,看我正和衣帶打架,他輕笑一聲,而后走上前來。 我被人伺候慣了,本來不覺得有什么,但當他微涼的手來到我頸間為我整理衣領時,竟給我一絲坐立難安之感。 他專注地看著我的衣領,手無意識地觸碰到我的肌膚,帶給我一絲涼意。 我在看他。 夜色晦暗,月光斑駁地灑在他如玉面容之上。我看到他的睫毛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他一眨眼,陰影也就翕動起來。 好近。 除了霍臨淵之外,我從不允許有人能靠我這么近。 當然,雖然我不喜,但小白也常不管不顧地貼著我。 出神之間,他已為我理好衣衫,抬眼卻對上我的視線。 被他發現我在看他讓我覺得有點別扭,于是堪堪移開眼,發號施令道:“走吧?!?/br> 人群熙攘,雖然路上沒有人認出我二人身份,但我還是買了兩個面具。 沒仔細挑樣式,我付了錢便隨手塞了個面具給瑾安,而后拿起剩下的那個。 他戴上我才發現那是個老虎圖案的面具,我低頭一看,手里的面具是個小貓圖案的。 我想要他的面具,但我不說。 于是就這樣看著他,也不走。 他會過意來,摘下面具,笑著說:“陛下,臣喜歡您手里的樣式,可否同我交換?” 我心滿意足地拿到了老虎面具。 他陪我走在熙攘人群之中,我讓他牽著我的衣袖,免得在人潮中走散了。 瑾安只是安靜地跟在我身后,并不多話,只是路過一個掛著兔子燈的店鋪時,他停下了腳步。 一回頭,便見他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些小孩子的玩意,讓我說不出感受。 突然想到,是不是從來沒有人為他買過這些東西。 店門口不僅有兔子燈,還有其他動物樣式的燈籠,看著的確可愛。 我正想讓他挑個喜歡的,掌柜便從店里走了出來。 “兩位客官,是否愿意參加小店的燈謎會?” 店家見又有人上鉤,搓了搓手,連忙開口,臉上掛著jian商的諂媚笑容:“一次僅需五文錢,猜對便能挑一個燈籠帶走??凸僭囈辉嚢??” 我本想先拔得頭籌,為瑾安贏個兔子燈,結果一連好幾個燈謎都沒猜中。 冤大頭上門,店家笑得合不攏嘴,最后見我實在猜不中,便讓我挑一個帶走。 我不服輸,忿忿地看向瑾安,他眼中帶著笑意搖了搖頭。 見他不想玩,我正要放下銀錢離開,卻瞥見鋪面上還放著把弓。 于是詫異道:“這是做什么的?” 那店家解釋道:“這原是小店為春節準備的另一個游戲,射中圖案便得對應的燈籠,但難度太高,沒什么客人愿玩,便棄用了?!?/br> 我來了興致,拿起那把弓,而后拉開。 很輕,比我平時練著玩的輕多了。 靶子倒是挺大,上面的圖案卻很小,怪不得其他客人不愛玩。 宮里的教習師傅說我于箭術極有天分,自十歲起,我便箭無虛發,這種游戲正中我下懷。 本想找個兔子圖案,卻發現這店家摳門得很,居然不把賣得最好的樣式畫上去。 于是我退而求其次,把箭尖對準一只小貓,而后箭離弦。 箭鋒正好落在小貓脖頸下一寸,像是心臟的位置。 我又是嗖嗖幾支箭,射向靶上圖案,無一例外地精準命中。 掌柜這下笑不出來了,但也只能苦哈哈地去拿燈籠。 我叫住他,只讓他給我們一個兔子的還有一個小貓的便可,畢竟我們二人也拿不了那么多。 等我拿到燈籠,轉頭看向瑾安,卻發現他怔怔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發什么呆。 我把兔子燈塞給他,想來他會喜歡。 小貓的燈則留給自己。 出去之后,每路過一家賣小孩玩意的店鋪,我都停下來,然后叫他挑一樣。 瑾安無奈地看著我,低聲求饒一樣:“......陛下” 做皇帝的好處就是顯現出來,我才不管那么多,只發號施令:“挑?!?/br> 于是他又拿起一個小撥浪鼓。 我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不想再看見他駐足時寂寥的神情。 等路過一家糕點鋪,我靜靜站了一會,而后走了過去。 以前我偷溜出來逛燈會,霍臨淵也會抱著小白同我一起。 我最愛這家的糕點。 可惡的是我還不能買太多,每次我買了一大堆,他就在后面幽幽地看著我。 傻子,怎么會覺得我一個人吃得完那么多。 我買了一盒他家的招牌糕點,而后塞到瑾安懷里,低頭不去看他,有些僵硬地說:“這個好吃?!?/br> 想來等他去了關內道,是吃不到這些點心的。 我們一起走了很久的路,等到街上人漸漸少了,我們也該離開。 我把瑾安送回蕭家,開門的小廝見是我,連忙惶恐下跪。我允他起身后,他便小跑著去請蕭家老爺。 對瑾安這樣不好的人,我懶得見。 我轉身離去,走了沒幾步,便聽到瑾安喚我。 “陛下?!?/br> 于是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莫名其妙,怎么一直看著我笑又不說話。 他臉上帶著笑,我說不出和往日的分別,但隱隱察覺到一些不同。 在他的視線下,我只能狼狽地轉身,低頭看著石板,悶悶地說:“三日后啟程,自己做好準備?!?/br> 我提著一大堆東西回宮,當值的侍衛和太監見他們的陛下終于回來了,一個個都松了口氣。 給他們派了賞后,我便走進甘露殿。 喝了酒又逛了這么久燈會,我困得不行,把東西隨便往案幾一扔,倒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并不太平,總覺得有人在床邊看我,但數次睜眼又不見有人影。 第二天清晨,枕頭邊多了一盒采芝齋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