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才威風凜凜的仙門長老天驕子弟,變作四根黑炭,場面實在滑稽。無極劍宗在場眾人克制不住驚呼和輕咳。 月清河沒忍住,牽了牽嘴角。 云中劍主立在她身側,淡淡道:“還有誰?” 武鳴滿頭滿臉黑灰,氣得腦門冒煙,他現在的確在冒煙,“雕蟲小技,老夫不會放過你們!” 大弟子額頭冒汗,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對月清河有冒犯舉動的,勉強保住正道仙門的體面。慘狀在前,他哪還敢救人,連忙作揖道歉。 “劍主在上!請恕在下師尊心魔復發,并非有意冒犯,還請劍主放過我等,改日我等必向昆侖劍宗登門致歉!” 秦觀頤:“他心魔頻發?” “無極劍宗是時候換個長老了,你就不錯?!?/br> 月清河錯愕。什么時候秦觀頤也會損人了。 “劍主說笑了……”大弟子急了個倒仰,連忙拖著黑不溜秋的師父師弟御劍而走。那前腳趕后腳,活像身后有惡鬼。 - 鬧劇收場?;慕汲峭庠俅伟察o。 秦觀頤揮袖召出一架玉舟。這是修真界常見的飛行靈器,只需靈力便能日行千里。 秦觀頤踏上玉舟,回身向月清河:“來?!?/br> 她的動作如此理所當然。月清河默然上前,在踏上玉舟時,秦觀頤傾身,月清河猶豫一瞬,搭上了她的手臂。 慣常執劍的手穩如山岳。輕輕一帶,月清河上得玉舟。秦觀頤便松手,緩步入房間內,去幾案擺出靈果吃食。 她做這些事十分順手,末了抬眸,向月清河道:“坐?!?/br> 月清河拿不準這人在想什么,只好前去坐在桌前。一時沉默。 “吃?!鼻赜^頤再道。 月清河回神,手中冰凌凌的寒氣叫她想起,原來還拿著秦觀頤的云中劍。于是將劍放在案上,推去。 “此劍還你?!?/br> 秦觀頤歷劫時從天雷之中降下云中劍,曾經引修真界十年腥風血雨,也在方才,將月清河護在威懾之下。 擺在案上,滿室生輝。 秦觀頤卻沒看。她淡聲問:“你想要云中劍?我可贈你此劍?!?/br> 月清河一怔,答:“不需?!?/br> 秦觀頤問:“你想要修為?我可渡你修為?!?/br> 月清河疑惑,答,“不需?!?/br> 秦觀頤沉吟片刻,緩緩道:“月清河,三十年前,你用飛仙醉與我春風一度,趁我未醒,取走云中劍,渡走半數修為,死戰于昆吾之淵。你如今說,不為仙劍,不需修為……” 秦觀頤神色恍惚,“難道——你只是想,與我共度良宵?” 月清河眼前一黑。整個人火燒火燎—— 此時不跳下玉舟,她真的很難收場。 第二章 凡人的身體需要吃食。需要沐浴。 秦觀頤驚天三問,月清河如遭火燒。秦觀頤沉默片刻,終究出去了。 好歹沒有逼得她跳下飛舟。月清河默默吃了點心,轉過屏風,一池溫暖的活水霧氣朦朧,池邊放著花瓣和一架素色寢衣。 顯然是為她準備的。 月清河默默沐浴更衣,去房中躺在柔軟的床鋪里。輾轉良久,沸騰的臉頰耳尖逐漸平息,她陷入沉睡。 往昔入夢,塌上的女子不安皺眉。 隔著一道房門,秦觀頤立在玉舟外。 夜幕遼遠,云層下的城池只有寥寥幾盞燈,無比荒涼。她伸出手,流云和夜風穿過指尖,又再次望向玉舟之內。 朦朧的影子躺在床榻上,構成令人安心的景象。 - 月清河睡了沉沉一覺。 云霞盡染,已是落日時分。月清河起身,穿上外裙羽披,來到外間。 秦觀頤推門而入。 她身形修長,著銀黑軟甲,夕陽下渾身銳氣,如剛剛自大戰之中歸來,充滿危險。秦觀頤幾步進房間,卻將一食盒放在桌上。 月清河微微睜大眼眸。在她注視下,秦觀頤面無表情,從食盒一一拿出吃食。 仙門聞名的冰晶點心,新弟子洗精伐髓的靈茶,再一盞新鮮的果子,已切好擺在碎冰上,一望便知滋味清甜。 秦觀頤幼時入道,月清河曾是仙人后裔,均不需飲食。這些東西,對于如今身為凡人的她來說十分用心。 月清河心下微動,開口道:“多謝?!?/br> 秦觀頤收了食盒,敲敲案面,“你我從前大大小小的事不計其數,從不需道謝。如今何必言謝?” 月清河幾乎以手遮眼。 她怎么想到,魂飛魄散的死法竟然還能活過來。如今再次見這人,簡直無顏以對。 月族天生尊貴,百年前被魔族之主吞噬殆盡,只有月清河在外游歷,僥幸未死。月清河渾渾噩噩三年,想要復仇,但她天生身為樂修不善戰,最終用一壺飛仙醉,騙走了秦觀頤的仙劍,與魔主在昆吾之淵同歸于盡。 秦觀頤趕到昆吾之淵時,眼見月清河葬身此地,魂飛魄散不得解脫。 只留一把云中劍。 往事晦暗不可說。秦觀頤垂下眸光,“昨日我說道侶,你不必當真?!?/br> 月清河無言以對,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只能以手遮眼,“……別說了?!?/br> 如今活已活了,何必再提我做了什么混事。 秦觀頤移開視線。 窗外夜幕四合,連玉舟外的風聲都被陣法阻擋。月清河極力平復心虛,慢慢吃東西。點心軟糯,果子清甜,待她飲了那盞靈茶停下,蒼白的臉頰已泛著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