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太找不容易逮著個能說話的熟人，天河放水一般滔滔不絕。

    方知予無奈地笑一笑，跟祝清禾說：“袁奶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說事不太清楚?！?/br>
    祝清禾覺得老太記性不錯，說得也清楚。

    “是你以前資助的那個白眼狼meimei吧？”

    方知予斂眸：“嗯，以前帶她來過一次?！?/br>
    祝清禾放下剩的漢堡，頓時不餓了：“你也抱她坐過旋轉木馬嗎？”

    方知予好聲好氣地哄：“沒有?！?/br>
    “你也給她拍照片了嗎？”

    “沒有?！?/br>
    “你給她買漢堡了嗎？”

    “沒有?！?/br>
    方知予說：“那次是公益活動，我送她到游樂園，她跟帶隊老師匯合我就去上班了?！?/br>
    祝清禾撇撇嘴：“真的嗎？”

    方知予鄭重地點頭。

    祝清禾保持撇嘴的表情兩秒，才忍不住笑出聲：“我開玩笑啦?！?/br>
    “因為我爭強好勝?！?/br>
    “哪怕是做meimei，我也要做獨一無二的那個?！?/br>
    方知予眼神溫柔，拈走祝清禾嘴角的面包渣，動動唇：“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袁老太走過來，彎著腰問祝清禾，笑容慈祥。

    祝清禾轉頭看她：“奶奶你好，我叫祝清禾?！?/br>
    袁老太豎大拇指：“嗯！好名字！”

    問她：“你們剛才玩什么了？玩旋轉木馬上面最大的那只獨角獸沒有？”

    祝清禾激動：“我們剛剛就是玩的那個?！?/br>
    袁老太仰臉笑：“小魚小時候最喜歡旋轉木馬，總是拖著爸爸mama搶最大的獨角獸?！?/br>
    祝清禾和方知予交換視線，忍俊不禁。

    還以為jiejie是特意來陪她玩幼稚的玩具，原來jiejie也是真的喜歡。

    袁老太轉向方知予：“小魚啊，你mama還在生你的氣嗎？”

    方知予噤聲。

    老人家語重心長：“別害怕，喜歡什么性別是自由的。我也是個母親，沒有什么比女兒健康快樂更重要?！?/br>
    袁老太跟兩個年輕人揮揮手：“你們好好玩，我要回家看中央八套了?！?/br>
    “袁奶奶再見?！?/br>
    祝清禾目送蒼老的背影湮沒進霓虹。

    方知予的聲音微微傷感：“袁奶奶的女兒在外地打工意外去世了?！?/br>
    “她有個外孫女，四歲的時候腸套疊走了……”

    “袁奶奶很樂觀，我小時候不高興了到游樂園玩，總是喜歡找她談心?！?/br>
    祝清禾一時失語，下意識回頭尋找那個單薄的背影，可是只有滿園歡樂。

    對啊，這是夢幻樂園，是大家快樂的地方。

    所有人都到這里來找快樂。

    祝清禾是。

    方知予是。

    袁奶奶也是。

    袁奶奶剛才離開的時候是笑著的。

    祝清禾對著閃燈的空氣笑了笑，回身把漢堡吃掉。

    “jiejie，你開心嗎？”她問方知予。

    “和你一起很開心。就像這樣，你看?！?/br>
    方知予打開冷飲杯的蓋子，冰可可上面的奶泡畫著一個笑臉。

    祝清禾彎彎眼睛，用薯條蘸番茄醬，在餐墊紙上畫出一個同款。

    “我也是?！?/br>
    “小魚jiejie，我們可以永遠這樣開心嗎？”

    方知予輕輕握住她的手指。

    “苗苗，我們會永遠這樣開心?！?/br>
    這晚星星很亮，湖水被夏風哄得漾出一圈圈微笑的圓弧。

    方知予說“有的是辦法讓你累得睡著”，沒有騙人。

    瘋玩一場，祝清禾晚上睡得很好。

    *

    周一的早高峰十分擁擠。

    祝清禾睡過了，方知予沒忍心叫她，等到快遲到了才帶她出門，早飯都是在車上隨便解決的。

    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祝清禾想繞去一樓大廳，跟方知予分開上樓。

    方知予拉住她：“這邊呀?！?/br>
    祝清禾支吾：“我想從大廳走，從這上去等會電梯在一樓停，大家都看到了……”

    方知予頓時明白她的意思，說：“現在你每個星期才回家一次，等下個月搬來了，每天上班你都要繞路嗎？”

    “呃?！?/br>
    方知予勾了下她的手背：“走吧，再晚幾分鐘就要算遲到卡了?！?/br>
    祝清禾聽領導的話，乖乖地跟著上電梯。

    到一樓的時候叮的一響，兩邊門滑開，華樂的員工魚貫而入。

    “方總早?！?/br>
    “總監早上好?！?/br>
    祝清禾靠著電梯最里面，默默看腳尖，不出她所料，每一個說“方總早”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從她身上打量。

    到了企宣部樓層，祝清禾沒改跟方知予單獨說再見，就混在大部隊里一起進辦公區。

    她前腳剛走，后腳方知予就跟在她后面。

    走到企宣部，祝清禾忐忑地回頭看她，今天方總不去總監辦嗎。

    方知予在公司和私下的氣質完全不同，身姿挺拔，嚴肅的神情一絲不茍，祝清禾一個初出茅廬的打工仔見到大領導內心不由自主地發怵。

    溫柔的jiejie也可以是威風的上司呀。

    祝清禾趕忙溜到工位坐好，開機登工作號。

    方知予沒再跟著她，沿著過道走了一會，看看這個員工做表，看看那個員工畫圖，不時解答一兩個員工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