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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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呂懋黛并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帷帽下甚至面帶不屑,因為她已然將楊靈籟歸做無才無德一列,這樣的人說什么話, 都是不值得一聽的, 甚至比之她向來不愛搭理的朱氏,都沒什么立足之地。 因懶得繼續攀扯,便是規矩行禮, 轉頭就朝孫氏位置所去。 楊靈籟也不氣, 只是笑看著這姑娘裝模作樣。 國公府手上的買賣不少,這次去的乃是一名叫殷和的錢莊, 錢莊管事姓陳,生的一張慈眉善目的臉, 卻是極會說話,除了孫氏喚東家夫人,其余跟著的都稱一句主子。 既是叫她們這些還只算小嘍啰的人心里熨帖, 一句東家夫人也喚的人都知曉,這里真正管事的還是只有一個。 “陳管事, 這上半年錢莊收成賬本可否都整理好了?”孫氏也不廢話, 上來便索要這重中之重的賬本。 陳管家眉頭一轉, 上前請罪,“老奴惶恐,月前時候賬本已是交予了貴府的華夫人,莫不是東家夫人還未曾見到?” 孫氏依舊板著一張臉, 足夠唬人, “若本夫人未記錯, 該是有兩份冊子才對?!?/br> 陳管家跪地,言語驚恐, “夫人莫要為難老奴,這內冊乃是供每年年底對賬所用,若此時便給了您,實在不好交代?!?/br> “陳管家此言差矣,本夫人乃是國公府的掌家人,賬本何時對,自也是本夫人說了算,陳管家在這錢莊里也辦了幾十年的事,定是懂得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否則也不會在這當了多年的管家,深得國公府信任?!?/br> 此番話一出,陳管家便猶如被架在了火上烤,想要再爭辯幾句,可孫氏游刃有余,主子奴才的,他若是敢交個假賬對付,怕是不久就要被擼下來。 楊靈籟在旁邊看了場好戲,眼見著賬冊就到了孫氏手里,不費吹灰之力。 殷和錢莊本是國公爺劃到華夫人手底要管的鋪子,孫氏前些年與華氏只算背地里爭斗,偏偏如今她們要學掌家了,才又帶著她們找上門,也不知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可誰知她還沒猜到,就聽孫氏叫了她的名字。 “三娘,這殷和錢莊對賬之事不如便交與你,如何?” 孫氏說話不緊不慢,可卻嚇到了在場一眾人。 朱氏不自覺緊了緊手里的帕子,暗含擔憂地瞧了楊靈籟一眼,呂懋黛則睜著一雙杏眼,表面疑惑實則卻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楊靈籟揚了揚眉,心中只道一句原來如此,是想要讓她和華氏爭風頭,自己則躲在后面做漁翁。 她抿嘴沉思片刻,接道,“對賬之事非小乃大,交與三娘,實在是怕擔待不起,六meimei跟在三伯母身邊日久,定是比三娘初出茅廬來的熟稔,不如便先交六meimei,為我這嫂嫂打個樣,雖說有些不倫不類,可也不至于鬧出事端來?!?/br> 孫氏笑了幾聲,喊她過去,抓著她的手,不容反駁道,“懋黛還未出閣,不過十五六的年紀,自然是不及你這個嫂嫂心思沉著,對賬之事,你大可放心,三伯母覺非會叫你一頭霧水去做,兩個嬤嬤都是跟在我這的老人,什么流程她們最是清楚,你便放心跟著走,大膽去做便是?!?/br> 話說的好聽,卻也是堵了旁人最后的退路,即便楊靈籟眉間隱隱的不甘與不愿叫在場所有人瞧得輕而易舉,孫氏也依舊是笑而不語。 “三伯母放心,三娘自當竭盡全力?!睏铎`籟幾乎咬牙切齒道。 回去路上,便有小雨淅淅瀝瀝打在車頂,混著些泥草味道的氣息蔓延在鼻尖,待到回了項脊軒,檐上的積雨順著斜度滾落,極其像是蓋住整個院門的珍珠簾子。 撐傘進了屋不過須臾,便如楊靈籟所料,殷和錢莊中發生的事仿佛插著翅膀一樣飛入了國公府整個東西院,西院第一時間便叫了位丫鬟來喊人。 瞧著是個面生的,卻是十分機靈,想來是不常在外行走,卻得華氏器重的心腹。 “奴婢給九娘子請安,我家姨娘閑來興起,便想請娘子于章鷺院小聚,觀雨品茗?!毖诀呷痰皖^屈身行禮,話卻說的膽大心細,未問楊靈籟到底會不會去,只說一個請。 盈月見人如此囂張無禮,本是想大聲斥責一番,誰知卻見自家娘子笑地跟菊花一樣,頓時止了話頭,老老實實只站在身后不作聲。 自家娘子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喜歡的人與事也總與旁人不同,未準還就吃這一套。 “誠心相邀,如何能不去,正巧小雨連綿乃是賞景之機,待本娘子換身衣裳自去赴約?!睏铎`籟應得爽快,可等到那丫鬟出了門,便耷拉下了臉,如喪考批。 盈月摸不著頭腦 2 “娘子若是真不愿去,不如讓奴婢追出去打發了她?!?/br> “哎——” “別管別管,快去為我尋件衣裳,早去早回?!睏铎`籟隨口打發道。 不讓人提,其實也是間接不愿去做,這幾日為了這勞什子管家權天天在外面裝鵪鶉,如今這華姨娘也忒沒耐心,不讓歇會兒就又要干活,可打工人也是會累的。 可事實就是該往外趕就是要趕,主仆二人撐著紙傘走了偏僻小徑去了西院的章鷺院,也便是華姨娘所住之地。 老國公的妾室不少,西院卻比東院小了足足一半,到底妾不如正。只是西院內的布景卻也算精致小巧,也算男人為數不多能給的偏愛。 沿途亦有小池,水波粼粼,荷錢疊疊,怪石堆成的假山上盛開了數百桿鳳尾竹,花香撲鼻,濃綠與漫天雨珠摻雜,顯得愈發奪人眼目。 楊靈籟毫無遲疑跟著來迎的奴婢進了院門,便見正房廳堂大開,正中的方桌一側坐著一位身穿月白色襦裙的女子,眉目泛著冷氣,卻又生了一雙極其奪目的含情眼,大概是保養得當,半點不顯疲老。 見人來了,她也只是稍稍點頭,反應平淡地叫屋里的丫鬟們挪動桌椅到門前檐下,二人陸續落座。 單看人做事,這位華姨娘的行為舉止間都泛著沖突,說她冷淡無欲無求吧,此人在后院如此風生水起,又主動與她摻合在一塊,若說舉止功利,現下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真是極其說不清。 楊靈籟眨了眨眼,主動開口與人寒暄,“叫姨娘等的久了些,實在是雨天泥濘,不敢快行?!?/br> 可喝茶的人依舊慢慢悠悠,待過了許久,放下茶盞也不看她,冷淡至極,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暗含嘲諷,“能將九娘子請來,已算是勞駕,何敢嫌棄?!?/br> 這話直接噎了楊靈籟一嗓子,嗆得厲害,沒人教過這華姨娘如何說話,還是老國公就是喜歡這般獨特欠揍的性子,亦或者這華姨娘在與老國公玩兩面派,自己私底下黏黏糊糊,外面無語至極。 雖是被這華姨娘的真實性子嚇了一跳,可說到底楊靈籟并不怕她,都是這國公府里要吃瓜的猹,誰又治不了誰。 她咳了兩聲,突然揚唇笑起來,“華姨娘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人,這話三娘聽了也爽快。既是約三娘來了,不如一起開門見山,也省的平白去打這無趣的啞謎,如何?” 果真一說道旁的,對方拿著茶盞的手頓了頓,轉頭與她對視一眼,僵持不下后,砰的一聲,不算刺耳,墨綠磚邊的茶杯被按回桌上。 “九娘子,這該做的我做了,剩下的也需你去做,這次來只是想提醒一句,只怕貴人多忘事而已?!?/br> 楊靈籟自然心里清楚她在說什么,當初禁閉一事,她叫盈月去探路,請華姨娘出手相助,自然是要許些好處的。 其一便是是給了對方一條從翁芹那要來的好消息,孫氏按捺不住,已然是要對付西苑。華姨娘不相信她,也得相信自己手下打聽的消息。 其二便是她若當真能出去,與孫氏、馮氏絕非一條心,倘若管家權當真順利要到,便能攪亂局勢,給華姨娘喘息之機,她也會暗中相助。 于是,之后一切水到渠成。 腦海中將這些一一理順,這一次換楊靈籟漫不經心地賞雨喝茶,自得地吹了口氣,熱茶進了嗓子,驅散了雨幕下的涼意。 “姨娘多慮,三娘與姨娘利益一致,自當盡心竭力,你要什么,我要什么,從一開始就從不沖突?!?/br> “言盡于此,三娘先行一步?!?/br> 待人走茶涼后,華弄清才深深朝著院門方向瞧了一眼。 “姨娘,雨天寒涼,您還是進屋賞雨吧?!?/br> “畫幺,你說,楊氏如此自大,是從沒摔過跤,還是從沒長過心?!比A弄清的語氣有些捉摸不透。 名叫畫幺的丫鬟站于身側,思慮下開口,“九娘子出身卑賤,不知從何人身上學了些刻薄性子,算計至多,口齒伶俐,只是何事皆非一帆風順,不如姨娘便作那與她教訓之人,只當長輩好心賜教?!?/br> 華弄清回頭看該畫幺一眼,語氣質疑,“你覺著,我該去與她作對?” 這話問的畫幺心中一頓,幾番猜測到底是何意思,自己該如何回答才不至僭越亦或者叫姨娘不喜。 當初九娘子求到院里,夫人初始本是棄置一邊,未曾起過什么興頭,可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去尋了老國公說了幾句話,沒多久項脊軒的禁閉就解了。 “奴婢蠢笨,只知姨娘所作自是有理,您既勸了國公爺,想必是對九娘子之事有所安排?!?/br> 華弄清瞥了人一眼,冷冷轉回頭,在一片雨聲中,聲音猶如鬼魅。 “我何曾幫她,不過只是見不得馮氏快活而已,許久不曾送過禮,便想補一份叫她高興高興?!?/br> 第68章 她知道了 某日 不知第多少次從睡夢中醒來, 不知第多少次發現呂獻之依舊躺在自己旁邊,原本一心沉浸在忙里忙外、故意不去搭理某人的楊靈籟,終于開始意識到某些從一開始便顯而易見的大大滴不對勁。 若說養病根晨起的晚些是有理, 可是與她一同睡到日上三竿也算情理之中? 若是病養上那么幾天是有理, 可是這都幾乎快半月有余,也算情理之中? 算來,她已經是很久很久未曾見過呂獻之捧過書的模樣了, 她們兩個人的生活可以說是毫無交集卻又共處一室。 她每日要去與后院幾個嬤嬤斗智斗勇, 要去看西院的賬本哪里有些錯漏,要去和孫氏、朱氏以及那個不好相與、日日與她擺臉色的六meimei打太極, 每每累極回到項脊軒,呂獻之在做什么呢? 天還未黑, 他便早早從前院書房回來,不是在齋房中賞畫、作畫,就是在旁屋中自己與自己對弈;不是在夜雨的窗邊呆愣坐著, 便是在樹下吹幾聲笛;平日便連發也不束了,只是作還未及冠時的半披…… 往日種種被她可以忽略的東西, 如今是全都想起來了, 戳破那層模糊的泡沫, 楊靈籟再去瞧這個在一旁連睡覺都是板板正正的人,最先沖上腦門的不是恍然大悟,而是怒氣。 白瞎了這段時間,她還總是不愿去猜這人瞞著什么, 結果人家自己在這該睡睡該吃吃, 不用讀書不用研學, 比之費勁巴拉還要與人斗智斗勇的她,簡直是活在福窩里。 隱藏著殺氣的眼神, 讓原本還在呼吸還算安穩的人,猛地一剎錯了節奏,幾縷發絲擋住的那雙黑眸隨之睜開,先是半晌的迷茫,然后就是后知后覺地扭頭去尋找這抹殺氣的來源。 待到視線掃到一旁,倚在瓷枕,雙腿呈麻花般閑適姿態盤在一處,卻如狼似虎般目不轉睛盯著他的人,呂獻之那混沌的腦子終于察覺到了什么,腦子里的弦刷地收緊,太陽xue突地要爆開,連人帶腦子一下從床上蹦了下去。 因為太過緊張,不小心踢到了榻下的鞋子,左右趔趄兩下才勉強站直,腳底板的涼意讓他不自在地蜷了蜷腳趾,根本不敢再去對上那份目光,嘴里扣出幾個字,“你……醒了?!?/br> 楊靈籟只覺得風水輪流轉,向來都是自己這個愛做虧心事想叫鬼敲門的人打忽悠,如今瞧著真的是完全倒了過來。 男人只穿著一身白色中衣,極高的個子杵在床榻邊,幾乎擋住了全部落進來的光,臉色因為打下來的陰影而模糊不清,但是嘴唇的弧度卻是緊緊抿住的,那雙垂在褲腿邊的上已然泛起青筋,單薄的樣子帶點可憐。 楊靈籟嗤笑一聲,算作剛剛那句醒了的回應。 “許久不曾與郎君說話,郎君站地離三娘那般遠作甚?!彪S之,拍了拍榻邊的床褥,說道,“坐這?!?/br> 呂獻之稍稍揚起頭,正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背后不間歇發毛,腦子更是根本不敢想,也沒法想,直接就坐了過去,只是身體蹦地像是一張紙,半點不敢往里靠。 可是他想躲,楊靈籟卻不讓他躲。 她的手往前一伸,正巧足以落在那雙握拳緊貼在衾被邊的右手,抓住的剎那,也沒猶豫,便直接趁機掰開了對方的手心,正仿若撕開了呂獻之自己給自己建起來的保護套。 漆黑的眼底閃過一團團的慌亂和無措,又不堪承受地映著這個導致一切,本是罪魁兇手的她。呂獻之眨了眨眼,想把那些都遮住,卻終究無能為力。 “你……若有什么想問的,便問,我將全部都告知與你?!痹捓锏男箽鈳缀跻鞒鰜?,又摻雜著點顫,像是既怕又怕。 既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又怕若是什么都不說繼續瞞下去反而惹的她不快。 “好啊,那三娘問什么,郎君便答什么?!?/br> 說話的時候,楊靈籟把那雙手翻來覆去地玩,有時候是掐,有時候是擰,更多的時候是在手心打轉地捏,像是在報復,更是一點一點打破呂獻之心底的防線。 “那日三娘問郎君,你為何顧左右而言他?” 明明沒說是哪日,呂獻之卻毫不遲疑地想起了是何事,楊氏從榮褐堂回時,見他在旁屋下棋,便問他為何會在此,當時只想著瞞下這些不要緊的事,許是之后便能跨過坎,找到法子,可惜是空想。 直至現在,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頂著每日都可能會被發現,亦或者是哪日母親出了門就來項脊軒揪他錯處的忐忑心思,挨過一日就是一日罷了。 他偷偷看了幾眼沒什么惱色,卻透著黑氣的楊靈籟,斟酌些許后,吐道,“心中煩悶,無心下棋讀書,怕被追問,無言辯駁,便……說了些別的?!?/br> 幾句話也算是心里話,對著她,不知為何便能說出來,可是一想到面前之人換成母親,呂獻之覺得,其實自己或許也可以再去祠堂多跪幾日。 “與雪青meimei一同出去,郎君是故意為這煩悶之事,躲我?” 躲? 呂獻之不期然想起了自己坐于馬車內,二人相談甚歡,卻將自己忘在腦后的場景,話中不自覺帶了點心酸,聲音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