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雖說至今沒有弄清楚陶昕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對付陶昕時不時的“斷片”,他卻已經有了一個不得已的解決辦法…… 嘆了口氣,羅無辛走到電視機前頭,仿佛是為了要讓它找回“信號”一般地拍了兩下,只一瞬間他的眼前一花,面前的一切都已經換了一副光景。 這是陶昕的身體。 羅無辛抬起手,看著少女纖細白凈的手指,事到如今已經不再感到驚訝。 只要他想,就可以在某些時刻占用她的身體,用陶昕的樣子行動,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發現的“新規律”。 女孩兒斷片的時間并不固定,時間長短也完全隨機,有時甚至是在桌邊吃晚飯吃了一半,她手里的筷子都會突然僵在半空中,然后,就是長久的一動不動。 在陶昕清醒的時候,羅無辛曾經和她討論過很多次,兩人也做過一些調查,發覺和陶昕這種狀況最為類似的,是一種名叫癲癇失神性發作的病癥,患者會突然中止自己的行為,不說話也不動,雙眼瞪直,叫之不應,而且事后也不會對這段發作有所察覺。 對于曾經有過顱外傷的陶昕來說,就算是在十幾年后,出現這樣的后遺癥其實是有跡可循的,但是問題就在于,一般的癲癇失神性發作只會維持十幾秒,像是陶昕這樣可以保持十幾二十分鐘一動不動的情況幾乎沒有。 就更不用說,羅無辛作為和她“共用身體”的人,竟然還可以鳩占鵲巢,用她的身體來活動。 ……就算是超自然的電影也不敢這么瞎編。 羅無辛輕車熟路地走到鏡子前仔細打量著如今“自己”的臉,陶昕并不是長得特別驚艷的女孩兒,但是,說是小巧可愛卻是綽綽有余,想來,如果沒有經歷過之前的一系列意外,她這個年紀應該會擁有很多的朋友,甚至也不會是單身。 陶昕一直想要回想起的那場車禍…… 羅無辛看向陶昕的腳踝,手術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見。 之前他已經仔細在公安的內網里查過了,陶遠當年的意外確實沒有被當做是案件處理,但是,看陶家諱莫如深的態度,明顯是有懷疑對象的……甚至連陶昕對那場車禍的記憶似乎都不單純是意外,畢竟,在試圖回想時她感受到的恐懼甚至能讓羅無辛陷入昏迷,這絕不是普通意外可以達到的。 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陶昕的過去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系,這件事究竟該從何查起? 羅無辛正是愣神,而這時,門口忽然傳來鈴響,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的羅無辛忍不住當場翻了個大白眼。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用陶昕的身體對付她哥了。 自從張萌的案子結案,陶森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們領導強制休假,幾乎每天都要過來,經常打的陶昕和羅無辛措手不及。 而再一次,羅無辛在貓眼里看到了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他嘆了口氣,卻在打開門的一瞬帶上了滿臉的笑容:“哥!你又來看我了?” “說起來哥你最近經常過來,是不是因為院領導終于良心發現給你放大假了?” 熟練地給陶森拿了自己穿的拖鞋,羅無辛終究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看陶森的狀態,明顯白天還是在上班的,但這幾天他就像是下班之后的所有手術都給取消了一樣,每天都有閑工夫在陶昕家坐一兩個小時。 聞言,陶森只是苦笑:“可能是吧……畢竟現在院里有些像是dbp這樣的手術只有我能做,如果我倒下問題就大了,所以現在除非是非常緊急的手術,他們這段時間都不安排我晚上進手術了?!?/br> dbp手術只有陶森能做。 這件事羅無辛已經聽陶森說了不止一次,他好奇道:“一般來說這種前沿手術只要過了試驗階段,應該就會要全國推廣吧?那時候……哥你是要把全套技術都交出去嗎?” “早就已經交出去了?!?/br> 陶森笑笑:“手術專利是我的,但是并不意味著別人不可以做……事實上,能做這樣手術的神外醫生已經有很多,但是有資格做的,國內目前只有我一個?!?/br> “資格?” “當然,進入他人的大腦要面對一系列非常復雜的倫理道德問題,在審批時要求有足夠資質的醫生才可以做,類似于政審……按照目前的標準,全國能通過的人寥寥無幾?!?/br> 這么說來,雖然投射人并不需要接受任何有創手術,但同樣也有很高的門檻。 羅無辛又問:“但是不是說,未來希望能夠讓患者的家屬做投射人嗎?” 陶森點頭:“研究方向確實是這樣的,但是投射人的門檻也是一直存在的,就算未來投射人可以是除了主刀醫生以外的人也一樣要經過嚴格的評估才能實施手術?!?/br> 也難怪會和公安部合作,如果投射人是公務員,本身就有一定門檻,并且可追蹤性強,就算是接觸到公民隱私也在合法范圍內。 每到這個時候,羅無辛才能覺察到一些“扮做”陶昕的好處。 畢竟,要從陶森這個哥哥嘴里套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變成他唯一的meimei。 “說起來,你現在還希望接受dbp手術嗎,小昕?” 忽然間,陶森出言問道,他又一次轉過那兩只深邃的眼睛望著自己的meimei :“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腦子敞開給別人看的,這項技術最大的非議就在這里……從三十年前到現在,業內都有人十分激進地反對它,認為腦手術就和克隆技術一樣,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了,人類社會現有的倫理道德都將付之一炬?!?/br> 潘多拉的魔盒…… 羅無辛一愣,他想起陶昕跟他說過,由于人類對大腦的研究有限,所以腦手術的并發癥有時并不受醫生控制,導致術后醫鬧的風險極高,陶森因為不愿意連累meimei,甚至不讓meimei和自己住。 而如果說,這樣的非議從三十年前就開始……難道陶家人認為陶遠的死是和這個手術有關嗎?這么說,陶昕想要想起的那場恐怖記憶,可能是一場謀殺案? 有人因為不滿陶遠在腦手術上的研究所以趁著義診殺死了他,而由于做的非常干凈,當時的警察并沒有找到什么實際證據,就只有陶家人知道其中的緣由。 一時間,他腦內好像給人塞進了一團亂麻,而陶森就好像是發現了他的分心,忽然有些擔心地抓住了“他”的手:“怎么小昕,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了? 出于刑警的本能,羅無辛幾乎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陶森這個話的預設是什么,他是希望陶昕想起什么嗎? 猶豫了一下,羅無辛裝作有點困倦地搖搖頭,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昨天晚上做噩夢了,所以有點累……哥,我昨天晚上又夢到那天了,你說,我還有沒有可能想起來???” 羅無辛有意將關鍵詞說的很模糊,為的就是從陶森口中獲得更多的線索,然而,陶森看著他的目光卻愈發專注,幾乎將羅無辛盯的有些發毛起來。 陶森苦笑道:“其實我希望小昕你永遠想不起來……有的時候記憶會摧毀一個人,這件事在臨床已經有太多先例了,張萌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哥……” 羅無辛并不知該怎么回答,但這時陶森卻已經站起身:“你今天太累了就早點休息,我一會兒還要去醫院看看情況……畢竟,就算是不給我安排手術,之后也還有一大堆的講座要開?!?/br> “講座?” “是啊,我手上的新手術可不止這一個,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我們已經跨入腦手術的新紀元了,小昕?!?/br> 丟下一句,陶森離開的就和他來時一樣突然,只留下羅無辛在陶昕的身體里琢磨陶森說的話。 總覺得他是知道點什么的,還是說應該直接和他攤牌?畢竟,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樣,陶森應該也不會對自己的meimei做些什么。 羅無辛想得出神,下意識想要摸煙,然而在手指碰到兔子睡裙的一刻,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陶昕的身體里。 還是算了……以這小丫頭潔癖的程度,要是發現身上有煙味估計得洗三遍澡。 羅無辛頭疼地癱在沙發上,忽然間,他的余光掃過陶昕放在角落里的箱子……她家里的東西很少,意味著有不少不常用的東西還放在箱子里沒有拿出來。 那里頭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這一次,羅無辛只猶豫了一秒便將那只巨大的箱子從角落里抽了出來,然而打開一看,里頭的東西卻讓他目瞪口呆。 第32章 暗巷02 陶昕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公安教材? 羅無辛看著箱子里滿滿當當的書籍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要知道,很多公安大學內部的教材都是不在市場上流通的,然而,在陶昕這里卻是一應俱全。 他隨便翻了兩本,甚至里頭的內容都讓他感到眼熟…… 過去在大學里羅無辛也沒有別的愛好,為了找到十八年前的真相,他熟讀了市面上幾乎所有刑偵專家出的書,只為了在正式成為刑警之前做好足夠的準備。 而他再也沒想到,會在陶昕這里看到差不多的收藏。 難道是為了寫小說嗎? 羅無辛翻動著這些書,很快又從最底下找到了一些手稿,看起來都是陶昕寫的“林白兔”系列。 說起來,上次好像也有聽她說,她寫這個小說也是想要帶動靈感和記憶,為了想起來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羅無辛想到這兒不禁翻了個白眼,他很難想象,看了這么多公安教材的陶昕最后竟然能寫出那么不切實際的東西。 就算是林白兔是以她本人為原型,破案和抓捕的過程也實在是太扯了……以至于之前羅無辛幫她改稿幾乎可以說是全部重寫的程度。 大致檢查了一番,箱子里只有這些書,羅無辛無奈之下將箱子放了回去,卻是留下了手稿。 上一次雖然沒有看完,但是至少證明了一件事,林白兔就是陶昕,所以林白兔的故事里充滿著陶昕的影子。 這樣想著,羅無辛在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后打開了手稿,而這一次,他并沒有中途放棄。 “所以說,你關于法醫的知識都是從那些書上學到的?” 晚上十一點,陶昕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手里正拿著自己過去寫的舊稿,不光如此,腳邊甚至還堆著幾只吃剩的外賣盒子。 很顯然,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她的身體再一次歸羅無辛所有了……而陶昕對此也再一次毫無記憶。 那場車禍的后遺癥這么嚴重嗎? 雖說已經習以為常,但是每次發作都要一連失去好幾個小時的記憶,這件事本身還是讓陶昕有些惶恐,她迅速丟掉了外賣盒子,問道:“羅警官,你又拿我的身體做了什么?” “我吃飯是給你補充營養好不好?” 羅無辛無奈,他和陶昕就像是只能在一個終端登錄的軟件,一旦陶昕上線,他就會自動被從那個身體里彈回房間。 也許是最近不科學的事情發生得太多,羅無辛絕望地發現,他竟然可以對這樣的事情應對自如。 潔癖一觸即發的陶昕以閃電般的速度檢查完了沙發邊的油漬,最后,她沒好氣道:“你翻我箱子了?” “是啊……但不是我翻,準確的說是你翻?!?/br> 羅無辛好笑道:“那是你自己寫的手稿,用你自己的身體來看有什么奇怪的?” “之前呢?” 陶昕注意到門口的拖鞋。 和不修邊幅的羅無辛不同,陶森出于醫生的習慣每次都會將鞋子放得規整。 而此時,門口那雙男士拖鞋被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陶昕皺起眉:“我哥又來過了?” “是啊……我都懷疑他是特意來查崗的了?!?/br> 羅無辛冷笑一聲:“原本我倆不存在這種問題的時候他不來,現在你開始斷片兒了,他倒來得勤,還說是他們院領導給他強制休假了?!?/br>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哥的工作壓力很大,之前因為連著熬夜還在看診的時候暈倒過,那時候也被強制休假了?!?/br> 陶昕倒是并不意外,她四下檢查了一圈,發現羅無辛除了箱子也沒動別的什么,不禁問道:“你翻我箱子做什么?” “好奇啊?!?/br> 羅無辛實話實說,就他目前對陶昕的了解,沒有社交,沒有工作,每天的日子幾乎都是圍著她沒有進展的寫作還有哥哥轉……活得這么干凈的人,他已經有很久沒碰到過了。 羅無辛又問:“我剛剛問你的你還沒回答呢,你收藏了這么多公安的教材,那些你書里的專業知識都是從這兒來的?” “那不然呢?我要是寫的再不專業一點,某些人還不把我擠兌死???” 陶昕沒好氣地在沙發上坐下,羅無辛見狀無奈:”那你這些教材是怎么來的?這個東西在外頭可不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