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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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因果 兩個人摘完回去時,蘇道長也從房間里出來,正在準備明天收艾草要用的工具。她看見提著背簍走過來的兩個人,笑道一聲辛苦了,把粽葉接過去倒在盆里。 “我來洗吧?!卑茁锻炱鹦渥?。 “我來。你歇著去,臉都曬紅了?!泵系郎昧藗€刷子過來,“把你累壞了某人又該興師問罪了?!?/br> “今天日頭也不大啊?!闭谕穹堪嵋巫訙蕚浒兆拥男軒熜植嬷戳搜厶?,有些困惑。 白露的臉哪是曬紅的,是被孟道生剛剛給逗羞的,一直沒消下去。這會兒他這么一說,也明白孟道生又是在背地里偷偷戲弄自己。她想起剛剛他離自己那么近還叫自己呆呆,臉一下子更紅了,悄悄掐了一下孟道生的胳膊。 剛剛出去時嘴都不敢還一句只敢偷偷鼓腮幫子自個郁悶的人,回來的時候就敢偷偷掐他胳膊了。兩個人拉近了距離,孟道生這會兒狐貍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這會兒他心情好得緊,哪怕讓他把山給挖平了,估計頂完兩句嘴這家伙也就真扛著鋤頭下山開挖了。 大家都在干活,白露不干點什么總覺得自己像是吃白飯的,就幫著蘇道長一起去外面打山泉水。山上沒通自來水,平時都是人為打了水再倒進凈水機里。 白露平時是個很認生的人,但蘇道長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和她待在一起時白露覺得很自在。她倆一起去打水的時候,蘇道長問她:“之前道生說你失眠挺嚴重,現在好點了嗎?” 白露老老實實回答:“比之前好點了,之前完全睡不著?,F在是睡著要花點時間,容易醒?!?/br> “失眠確實難受,”蘇道長邊走邊說,“我當時是學的艾灸,也會點針灸,小熊懂些中藥。你要是信得過我們的話,一會兒我和小熊給你看看。就是這是個長期調理身體的過程,得堅持下去?!?/br> “信的信的,麻煩兩位道長了?!卑茁睹c頭。 回去后蘇道長把她帶到屋里給她把脈,看了她的舌頭舌底,還問了她一些平時手腳冷不冷、情緒怎么樣、平時幾點睡、平時吃不吃生冷這類的問題,想了會兒后拿了張紙寫了很多東西給她。白露道了謝,接過看了眼,蘇道長給她按一周七天一個循環排的,每天的xue位都不同,一天三個小時。 “你這次帶點我們自己做的艾條回去,放道生那兒,讓他給你灸。大大小小的問題大概十幾二十天能感覺到明顯有改善。你要是后面沒這么多時間,就按我在最下面寫的那行字就行。你生活習慣挺好的,睡覺盡量再早點更好?!?/br> “哼哼,那能不好嗎?當時她在英國可是我細心囑咐早睡早起不吃寒涼的?!?/br> 背后忽然傳來的孟道生的聲音,白露回頭,才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了門,正倚在門邊。 “失眠和便秘一樣難治。小露露,你可得好好聽我的?!?/br> “道生,別嚇唬人?!碧K道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白露,你別擔心?!?/br> 白露點點頭,孟道生走過來撐著桌子俯下身看了一眼紙上寫的,目光在某處停了一下,和蘇道長對視一眼后也沒說什么。 “開始之前你先問問,要是不愿意,你教人自己來就行?!碧K道長說。 “???”白露沒聽明白,以為是在和自己說話。 “和我說的。別啊了,現在和你說也說不清,到時候自然知道?!泵系郎焓掷砗盟哿说囊路箢I,“師父還有事,你和我包粽子去?” “嗯嗯?!卑茁睹Π鸭埵蘸?,又謝了一次蘇道長,站起身來跟著孟道生往廚房去。 廚房里熊師兄已經包好幾個粽子了,觀里一般情況下不吃葷,都是做蜜棗或者咸蛋黃餡的,兩種口味用不同繩子捆好。孟道生和白露說前幾年熊師兄一直試圖研發中藥餡的粽子,要么用奇奇怪怪的東西當餡料要么用湯藥泡糯米,把觀里三個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今年堅決不讓他做了。 “其實我今年也準備做?!毙茏隅骱┖褚恍?,從身后拿出一個小盆,“今年保守點,做山楂的,促進糯米消化,應該不會像之前那么難吃了?!?/br> 白露想象了一下味道,出言安慰:“感覺應該挺好吃的?!?/br> “你別鼓勵他?!泵系郎s忙阻止,“他最近沒事就住煎藥房,小心他感激得端奇怪的湯藥給你喝?!?/br> 白露腦子里出現一個往坩堝扔人參棗核蝎尾然后坐板凳上拿個小蒲扇搖啊搖的魔男版熊師兄,低頭忍笑。 “師弟,那怎么能說是奇怪的湯藥呢!”熊子琪笑著解釋,“那都是我早年云游的時候收集的民間偏方,正在測試改良版的藥方?!?/br> “師兄你明明研究毒藥或是火神派更有天賦吧?” 三個人說笑著把粽子都包完了,晚飯后白露跟著他們去做晚課,聽他們奏道樂、念經,念的速度太快,她腦子沒跟上。她九點多開始睡覺的時候擔心自己睡不著,可能因為忙活了一天,一覺睡到了五點,剛好和他們作息一樣。 看她昨晚晚課有點難熬,熊子琪拿了本《清凈經》給她。白露之前沒看過,就在他們做早課的時候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看到“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的時候,他們剛好也念到那兒。白露盯著這幾行經文思緒萬千,越想越遠,早課結束后吃了早飯去收艾草的時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孟道生有點汗流浹背,心想師兄這隨手拿本經給人可別把人一下看得看破紅塵想出家了。轉念一想又覺得想出家也行,直接拐過來奏表給祖師爺結婚,讓那些盯著她的男人全都斷了心思。 種艾草的地方離道觀有點距離,要走二十分鐘左右,有對信眾夫妻專程趕過來幫忙。幾個人從七點半開始,忙了一上午,終于在十二點前把好的艾葉全摘了送去陰干。忙活到快一點鐘他們才吃飯,吃完那對夫妻就走了,白露沖了個澡午休了一會兒,坐在那兒發呆。 蘇道長看她一個人坐著,拿著個放了幾塊點心的碟子坐到她旁邊,問她吃不吃。白露擺擺手,蘇道長就問她要不要和自己聊聊。 白露猶豫半天,開了口:“蘇道長,人真的有命嗎?比如真的有人天生‘喪門星’什么的?!?/br> 面目慈善的中年女子呵呵一笑,問她:“你是怎么理解命的?” “大概是......各種因果的集合?” “我大概贊同你的觀點,”蘇道長說,“但我覺得,所謂‘喪門星’不是單單是那一個人的命。整個世界的因果構成相當復雜,又很簡單。就像佛教里說的,因緣際會,緣起性空?!?/br> “如果把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個世界假設成大學的話,每個人學校不一樣、年級不一樣、專業不一樣、選的課不一樣,考試和作業的內容也就都不一樣。這個期末周結束了,有的人大四,都考完了、因果散盡了,就六根清凈走出考場,從大學畢業了;沒考完的人就繼續去下一個考場,掛科了就重修,直到都考完為止?!碧K道長笑著補充一句,“不過這個大學人人都能上,還沒法退學還非得拿到畢業證就是了?!?/br> 白露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有點似懂非懂的:“謝謝您......我可能還要想想,感覺被您撈了一把但是還是掛科了......” 蘇道長被她逗笑了,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如果需要時間,那就給自己時間。讓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別著急,也別逃避?!?/br> 孟道生從房間出來就看見她倆在聊天,沒有打擾,直接干活去了。干完活后坐在那兒的白露不見了,跑到師父的書房里想問問什么情況。剛踏進去一只腳,聽到聲音的蘇道長就直接趕他:“年輕人的事自己折騰去,等她自己開口和你說?!?/br> 剛從藥房拿了東西準備去熬藥的熊子琪看見孟道生四處找人,把他喊?。骸皫煹?,找白露呢?她之前和我說準備去后面山頂上看看。你找著人了就把她帶回來,快吃晚飯了?!?/br> 道觀歷史悠久,從山下到道觀的石臺階修繕過,從道觀到山頂的臺階還修過,七扭八歪的。孟道生順著臺階往山頂上爬,看到白露坐在亭子里看著夕陽發呆,腿邊還放著個相機。 孟道生坐到她旁邊,沒話找話:“坐這兒這么久,不怕蚊子???” “熊師兄給了驅蟲的香包,挺管用的?!卑茁稊傞_手,給他看手心里的香包,“這夕陽真漂亮?!?/br> “是挺漂亮的?!泵系郎聊艘幌潞鬀]忍住,還是問了,“你和師父聊完心情好點了嗎?” “嗯?!卑茁饵c點頭,“我可能得自己再慢慢想想?!?/br> 兩個人安靜看了會兒夕陽,白露突然開口:“道長們和我想象得挺不一樣的?!?/br> “哈,你想象里的是什么樣,御劍飛行嗎?” “有點兒?!卑茁缎α?,“感覺比我想象中更有......人情味兒。我以為會是那種對普通人不屑一顧的很高冷的樣子?!?/br> “你這叫刻板印象!我平時也不這樣啊?!泵系郎吡艘宦?,“難道在你眼里我一直不像個正經的?我這明明就是大道自然,念頭通達?!?/br> 白露點了點頭,隨即立馬找補:“以前是,現在不這么覺得了?,F在覺得你很靠譜?!?/br> “......之前你印象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樣的?” “有點吊兒郎當?!卑茁兑槐菊浀鼗卮?,“大概還有點輕浮?!?/br> “吊兒郎當我認,”孟道生輕咳一聲,放下正吊兒郎當翹著的腿,“但輕浮是怎么個事兒?” 白露猶猶豫豫地說:“......之前聽人說你談過一百零八個女朋友?!?/br> “危言聳聽!老——我一個都沒談過!”孟道生炸毛了,差點說臟話,“誰說的?!”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是誰造的謠,心里悄悄給宋景行和紀寒都記了一筆,感情自己對她的好全打了水漂,還被人當成了輕浮。 看他平時戲弄自己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白露本來以為他是花心的那類人,前女友沒有一百零八個也得有個十八個,聽到他說一個都沒談過的時候還挺驚訝的。 “你什么表情,我很專一的好不好?”孟道生看他一臉不相信,手撐在她身后湊近了一點。 白露抬頭,看到他夕陽下映襯下那張漂亮的臉,總覺得有種狐貍的意味。太近了......她下意識往后縮了一點。孟道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不像開玩笑: “白露,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白露一時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孟道生沒等她回答,繼續說:“我不知道四年前發生了什么。但你沒找老紀,也一直沒完全接受老宋,都是因為他們兩個或多或少都和四年前的事有關吧?但我不一樣啊,我和那件事完完全全沒關系,你為什么不和我試試?” 白露聽到他提到“那件事”,呼吸瞬間急促起來,邊用了點力氣推他邊站起來:“不......” 孟道生雖然舍不得,但也心知自己得逼她一把,話不說出來,她這道心門就永遠閉著,背后的傷口也好不了。他起身把人往懷里拉了拉,緩和了語氣安撫她:“我在這里。白露,看著我。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讓這么多年你和老宋都閉口不言?告訴我,沒事的?!?/br> “我、我......那天......”白露情緒還是很激動,一只手的手指不安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推著孟道生想從他懷里出來。 眼看著今天氣氛不錯,瞞了那么久的事就要松口說出來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的孟道生哪能讓人跑了,一邊把人往懷里帶一邊輕聲細語哄著:“沒事的,我在。你說,別怕?!?/br> 遠處傳來熊子琪粗獷的一聲:“小孟——小白——吃飯啦——” 兩個人都愣在原地,孟道生在心里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先去吃飯吧。以后你想說再說,對不起?!?/br> 白露也冷靜下來一點,對他點了點頭。 ---------------------- 孟道生:“小露露,你和師父聊了什么?” 白露說:“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大學?!?/br> 孟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