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其實,那日陪著云西到了宗門禁地后,在云西接受自身傳承之時,第一個來到宗門禁地之外的人并不是夕問雪,而是第一時間追過來的長愿。 不知何等原因,長愿并沒有推開禁地的門,她在此站了很長一段時間,隨后離去。 夕鎏一直在暗中注意著長愿,她沒有發現這人的任何一絲異常,長愿就如過去跟云西在南雪山相處的每一日一般,永遠的平靜,神色無波,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留戀。 正是因為如此,夕鎏從未將這件事告訴過云西。 “數以萬年的等待太過磨人了,阿云jiejie,我以為她會第一時間將此告訴你?!?/br> 是的,長愿的變化太大了,她變成了獨自忍受背負所有的模樣,甚至沒有將關于她的任何一件事告訴夕鎏和云西,選擇這樣默默忍受著。 無論結果是哪一個,在這一條路上,云西經受的苦難一分都沒有少,死劫已過,可生劫永遠會記在云西的心中。 那樣的傷害不會輕易減去,即便是成了神,過去同樣在她心中烙印下了痕跡。 為人時,云西是一個溫柔的人;為神時,云西是愿意將溫柔灑滿世間的神,可長愿應當知曉的,就算是一個足夠溫柔的人,也是會變的。 溫柔的人,才是這世間最絕情、最瘋狂的存在。 南雪山頂,云西又一次回到了這里,山頂漫山開著鮮艷的花,風輕輕吹著,冬日不落雪。 她站在隨著水波輕動的岸邊,水面落著花瓣,輕輕蕩起漣漪。 過去很多次,她想要站在此處等著師尊歸來,那時這里落滿了冰雪,吹來的風冷得刺骨,可站在這里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察覺到冷。 而現在呢? 冬日不落雪,風這般輕柔溫和,卻偏偏帶著一絲涼意。 清澈的水中映著云西的模樣,很早之前,她便換回了最常穿的素色衣物,這般模樣才是最適合云西的。 平靜的水面被打破,波紋的晃動因云西跳入水中而變得激烈,而后又慢慢恢復平靜。 水中,太陽溫暖的光穿過水面試圖照亮黑暗的深處。 跳入水中的訪客順著光往下游著,漸漸地,她將光丟在了身后。 昏暗無底中,云西看到了更遠的水底泛起的一絲光亮,那是海中最柔和的光,相伴著一抹白色溫和的亮點,落在她的眼底。 云西心中一悸,沒有猶豫地朝著那抹光伸出手,試圖往更深的黑暗處落去。 她猜到落在深海中的光點是什么了。 終于,她抓住了落在海中的光點,冰冷的水被這光點上的溫暖去除,原來這只是沉在海中的兩盞花燈。 與那些沉入海中消失不見的花燈不同,這兩盞花燈被海中神明柔和的氣息包裹著,它們被好好保護著,一直保存在此處。 思緒,一瞬間就拉回到了西海域靠海的某個小城鎮。 為保護她而出現的紅衣師尊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于神明賜福的故事。 提筆那一刻,那時的她甚至連猶豫都沒有,順著就寫下了那句話,她愿長愿平安、喜樂。 看到她寫下這句話的長愿,輕輕笑出了聲,大概她也在覺得那時的云西很傻,竟然會看到云西向自己許愿賜福自己。 云西抿唇,目光落在長愿那時寫下的話上。 阿云,我找到你了。 溫和柔軟的光點亮了云西眼前的黑暗,她看到了上面寫著的字。 這并不是一句許愿,更像是跨越了極長的時間后,許下承諾的人隔著漫長時空最想要告知她的話。 我找到你了—— 云西將手中抓住的花燈放開,任由其盤旋著在她眼前輕晃。 屬于長愿的迷霧一層一層剝開,她卻越發看不懂長愿了。 分明早就一手落好了棋子,卻偏偏又將過去的自己親手送到她的眼前,長愿該知道的,遇見過去模樣的她,云西只會更加淪陷。 她落在這無盡深海之中,再也看不到高處的光亮,就僅有眼前一藍一白的花燈飄在眼前,亮著熾熱的光。 或許,在無數次沉入深海之時,長愿便如現在的她一般,會久久看著這海中的微光回不過神。 在這不算溫暖的地方,云西閉上了眼睛,她不再用眼睛去看這里的一切,沉入了只屬于自己的思緒當中。 會原諒長愿嗎? 云西在心中問著,卻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倘若只是神明那時的她,一定會原諒長愿的,畢竟是云西先一步離開,是她不辭而別,留給長愿無盡漫長數萬年的等待時光,這是一個沒有期限的等待,或許她會在某個岔路消亡也說不定。 試問一下,長愿的等待不苦嗎? 長愿不委屈嗎? 云西太知道這個答案了,漫長的等待要比死亡還要可怕,人的一輩子僅有百余年,一生中會發生無數次轉變,神又何嘗不是這般。 百年千年對神來說太短,可長愿足足等待了二十萬年,她早已動過心,又經歷過貪欲禍端的紛擾,哪里還能站在至高無盡壽命神的位置上,親眼看著悲劇發生。 她只是選擇了改變。 只是,經歷過太多后,云西也變了。 在她以南雪山小師叔身份生活的日子里,是真真正正活在眾生之中,她不再是守護著眾生的神明,只是眾生其一,那時,她曾站在徒弟的位置,仰望著長愿,她的每一分心動卻都在被回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