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繼位大典舉辦后的一天內, 先帝的后宮嬪妃就都遷走了。只有鐘楚還留在碧龍宮內,沒有搬走。 這幾日朝堂上和后宮中都風平浪靜,好像一切都步上了正軌。 賢太嬪更是每天龜縮在頤年宮中稱病,像是徹底害怕了一般。直到兩個月后, 才出了頤年宮。 賢太嬪臉上憔悴, 整個人像是瘦了兩圈似的。她主動到碧龍宮中,語氣恭敬地說:“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萬安!” 賢太嬪整個人像是一道風就你能吹跑似的, 姿態也不像以往那樣高傲, 給鐘楚行了禮后,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說道:“太后娘娘, 以往是我太過放肆, 現在我知道錯了, 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br> 鐘楚側躺在軟塌上, 擺了擺手,說:“你已經知錯就好?!?/br> 賢太嬪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來,又說道:“太后娘娘, 嬪妾有個主意, 不知當講不當講?!?/br> 鐘楚示意她說下去,想看看她還有什么小心思。 “皇上繼位后, 宮中一件喜事都沒辦過。我想著, 馬上就要到花朝節了, 太后娘娘和不舉辦一場賞花宴,讓大臣家的夫人女兒聚在一起, 交流交流感情?” “嗯,是個好主意?!辩姵卣f。 賢太嬪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幾分不屑。這個鐘楚還是如此愚蠢,無論她說什么,她都相信。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好太后這個位置? 不過也幸好她是這樣的性子,又與新帝不親近。 看過那樣的場景后,她已經不覺得三皇子能登上皇位了?,F在她唯一的動力就是不讓鐘楚當上太后,她相信只有她丞相之女的身份,才能給新帝帶來助力。 作為一個帝王,皇上他肯定會選擇更好的人登上太后之位。 只有她,才是能和新帝共贏的人! 只是,她的想法還沒和爹爹說過,不過她相信,爹爹一定會支持她! 鐘楚擺擺手,讓她退下去。 賢太嬪眼中閃過幾分怨恨,看吧,鐘楚太后的位置還沒坐牢呢,就已經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但為了大業,她不得不隱忍。她在心中暗自告訴自己,等她成了太后,鐘楚今天給她的羞辱,來日她一定百倍奉還! 等人走了,翠竹先開口說:“娘娘,這賢太嬪果然安靜了許多!” 鐘楚笑了笑,從軟塌上坐了起來,走到一盆牡丹花前,拿起小巧精致的剪刀,直接剪掉了長在一側的小花骨朵:“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賢太嬪一向要強,出身高貴,除了在原主身上,幾乎沒有遭受過挫折。她被養成個天真的愚蠢性子,空有野心,沒有腦子??峙卤焕^位大典那日的場景嚇到了,不敢再和顧昭作對,所以想著從她身上下手,好維持自己尊貴的身份。 既然她想玩,那她就陪她玩玩吧! 忽然,腦海中傳來鐘錦的聲音:“大人!現在我們的產業已經取代了劉家的產業,從今天起,大人您就是名副其實的云國首富了!” 鐘楚嘴角微微上揚,想起圓潤的劉太妃,心情也好了很多。也不知道劉太妃知道這個消息,會是什么反應。 “什么?首富換人了?”頤慶宮里,劉太妃來回轉圈走,腦子里像是塞滿了漿糊似的,“怎么可能呢?我們劉家當了這么多年的首富,怎么能輕易地就被別人取代呢!” 劉太妃實在是不明白,到底是誰這么厲害。在奪走他們家首富的位置后,她的父親都不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 忽然,她想起了自家兒子說過的話。難不成是龍椅上的那位? 所以父親才查不到對手是誰,所以老三才會讓她對太后恭敬一些! 果然,能當上皇帝地都不是省油的燈。 * 在賢太嬪來過碧龍宮后,內務府就開始準備賞花宴了。占星院選好了日子后,內務府就給各個大臣家眷發了請帖。 周太傅府中的請帖是周夫人接的,周夫人是個淑雅的大家千金,接到皇宮的請帖后也寵辱不驚。但她的兒子卻不是如此,在宮里的太監走后,直接從周夫人手中奪走了請帖,一邊看一邊說:“看來太后是要給皇上選妃了!” “周莊嚴,你的禮儀呢?”周夫人面色不好。 周莊嚴皺著眉頭,一臉不屑地說:“大丈夫就是應該不拘小節,你這婦人懂什么?” 周太傅在一旁皺著眉頭呵斥:“周莊嚴!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嗎?百善孝為先,你就是這樣對你母親說話嗎?” 周莊嚴抿著嘴,不情不愿地給周夫人道了歉,但還是小聲說:“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女人就應該少說話!” 周夫人冷眼看著他們,沒對周莊嚴的道歉有任何反應,反而轉身走了。失望攢夠了,就不再傷心了。以前,她也覺得夫君是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與她很有共同話題??墒呛髞?,她發現每當她說出自己的見解時,夫君就會呵斥她,說她一屆婦孺懂什么? 最開始的時候,她震驚傷心,原來心中的完美夫君只是她的想象,心也裂開了一道縫隙。隨著時間的流逝,直到她的親生兒子八歲那年,脫口而出了一句:“你個女人還教我做事?” 那一刻,她對夫君徹底生出了怨恨。 她想要改正周莊嚴的想法,可是他就像是被人洗腦了一般,滿腦子的女子不如男,女子什么都不懂的想法。 后來,她漸漸地放棄了,就想著帶著女兒好好生活。 周夫人慢慢走到后院,耳邊突然聽見幾句話:“聽說了嗎?仲華百貨用了好幾萬兩建了學堂,現在正女先生呢,說是要成立女校!” “這不是瞎扯嘛!女子無才就是德!小丫頭片子去上什么學?” 兩個下人討論的起勁,根本沒發現女主人就在一旁。 周夫人停下腳步,眼中閃過幾分光亮。 而早走的周夫人,卻不知道自己的“好兒子”還在談論皇家的事情。 “爹爹,要我說,還是三皇子才是能成為皇上最好的人選!”繼位大典那天,周莊嚴正在學堂上課,沒有看到那日發生的事情,只是事后聽人說起過。 “慎言!”周太傅趕緊阻攔,一臉驚恐地說,“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豈是你能談論的?”說完,拿著戒尺打了周莊嚴幾下。 周莊嚴硬生生地受了那幾下,但他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只是嘴上換了個說法:“爹,按我說啊,姝貴妃就不應該坐上太后的位置!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女,封個太嬪也就夠了!” 這次周太傅的反應沒有那么激烈:“先帝做的決定,不是你我能妄議的!” 周莊嚴嬉皮笑臉地湊到周太傅面前:“爹,我這不就是和你說說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太傅的臉色好了很多,咳嗽一聲,面色正經地說:“按理說姝貴妃確實當不得太后的位置,只有世家出身的賢嬪才能配的上。但是,誰讓姝貴妃生了個好兒子呢!” 周莊嚴眼睛咕嚕一轉:“生母也可以換??!”小聲湊到周太傅耳邊說,“賢太嬪娘娘才是真正的貴人,身后又有丞相支持,要是皇上懂得取舍,不是不能給自己換個生母!” 在學堂中,他偶然間聽到有人這樣講過,賢太嬪有意與皇上合作。他覺得皇上肯定不會拒絕,沒有任何代價就能得到丞相的支持,皇上肯定不會把到手的勢力推出去。而姝貴妃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孤女,被封為太妃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她應該知足。 周太傅看了一眼周莊嚴,沒有贊同,但也沒有反駁。 “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和他人討論,你知我知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周太傅嚴肅地說。 周莊嚴點點頭,滿不在乎地說:“爹,我又不傻,除了你,不會有人知道的!” “周太傅還真是生了個‘聰明’的兒子?!?/br> 鐘楚聽著暗衛的匯報,在心中覺得周莊嚴這人著實有趣,也不知道大腦什么構造,每個溝回寫滿了封建爹味。有一個那樣優秀的母親,竟然一點優點都沒學到。 “既然他這么看不起女人,就別去有女人的場所了,免得女人‘污染’了他高貴的人格?!辩姵χ敌l說,“向城里的商戶通知,任何店鋪都不得接待周太傅及他的兒子?!?/br> 皇家暗衛首領本應該是見過世面的,但現在他仍然為眼前這個女人所震撼。他以為跟著一個女子,這輩子他也得不到什么重用了。但他沒想到,太后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所擁有的手段和謀劃,都不是其他人能比較的。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朝中所有的大臣都在太后的掌握中了。這是先帝在時,都沒有實現的。 鐘楚又用精神力聯系了鐘錦,給了他一份名單,名單上有一品大員,也有九品小官,全都是這段時間說過她壞話的。 “記住他們,不要賣他們家任何東西?!?/br> * 六品官員以上的家眷幾乎都接到了賞花宴的邀請,幾乎每個人都以為這場賞花宴是為了給皇上選妃才舉行的。有女兒的大臣家中早早就準備了,打算搏個前程。 但,突然出現的一則流言,讓這些人家忽然猶豫了起來。 坊間傳言,青州大旱將近半年,朝廷雖然有所措施,但那也不過是表面做法。其實皇上并不在意百姓如何,甚至在青州大旱時期,為了讓自己的地位穩固,花了大價錢造了個神跡。 而上天因此震怒,才會降下天罰,讓青州的干旱持續這么長時間。 第87章 被攻訐出身不明的皇帝(7) 茶館里, 幾個人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那件事了嗎?” “是不是那件事?” 兩個書生模樣的人對視一笑,確定對方和自己說的是一樣的事。 兩個書生湊得更近些:“聽說那位就是因為身世,才會這么心虛,在那么重要的場合迫不及待地要證明自己天命所歸?!?/br> “我說的嘛, 前段時間怎么那么多稱贊那位是真龍天子的, 一個荒謬的異象就讓人這么瘋狂?我看倒像是那位自己放出的口風!” “小點聲,”另一個書生提醒道, “我覺得那位雖然是先帝親封, 但還是不如, ”用手指比劃一個三,聲音更低了,“青州大旱這么長時間了, 那位還不想著怎么解決, 甚至為了自己的位置能做的穩, 浪費資源財力,做出那樣的荒唐事。嘖嘖嘖!” 城門處, 一群衣衫襤褸的平民被攔在了門外:“這身份文牒這么破爛,都看不出去什么字, 就這還想進城?你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就你們這個樣子,驚擾了貴人怎么辦?” 排在最前面的朱凌上前幾步, 揚著討好的笑容說:“官爺, 官爺您通融通融!我們是從青州過來的,只是普通老百姓!青州干旱太久, 我們顆粒無收, 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這才想要來京都討個生活!身份文牒是在路途中破損,這才成了這個樣子!” “滾滾滾!”守衛揚起手, 驅趕這群人,“你們活不下去關我們什么事???” 另一個守衛一遍驅趕著這群人,一邊還笑著說:“這群瘋子,還想來京都討生活?” 朱凌十分氣憤,他大聲喊著:“你們這些人怎么能這么對我們老百姓!” 他身后跟著的都是一些老弱婦孺,一個個面黃肌瘦,雙腿細的似乎都站不住了,搖搖晃晃地。那些守衛一邊譏笑著,一邊推搡他們:“不過是些平民罷了,你們還想我們怎么對你們?把你們當祖宗似的供起來?” 一個沒穿鞋子,光著腳站在地上的小孩子被推到在地。但面對兇惡的守衛,他卻不敢像普通孩童一樣大哭,淚水懸掛在眼眶中,差一點就要掉下來了。 旁邊的老婦人趕緊扶起孩子,一邊搖著頭,一邊絕望地說:“我們都是云國百姓,只是我們不幸遭到了災難。一路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京都,想要尋求幫助??墒悄銈兙尤贿@樣對我們?為官者只管錢糧收,不管百姓如何,真真是如庸醫治??!” 其中一個守衛面色不好:“你這刁婦,竟然還敢這么說話!”說完,高高舉起長刀,想著老婦人砍過去。 朱凌擋在老婦人面前,高呼:“是我盲信朝廷,妄對鄉親們的信任。望各位在我死后,各自尋找出路,互相幫扶,走出困境!”雙手握住守衛的長刀。 他急忙說出這些話后,似乎感受不到雙手的鮮血淋漓:“我人雖死,但精神不滅!日后,還有如我一般千千萬萬的勇士崛起,破除朝廷的沉疴爛弊!” 守衛見他居然還敢反抗,臉色十分不好:“呵呵,居然敢攻擊朝廷,你真是膽大包天,該死!” 守衛狠厲地從朱凌手中抽出長達,朱凌的雙手顫抖著,手心血rou模糊,鮮血滴滴叭叭地流淌著。 身后的婦孺捂住小孩的眼睛,一邊哭泣一邊顫抖著說:“朱先生,我們不想過好生活了。就在山上吃些樹皮,挖挖樹根也行。嗚嗚嗚~” 朱凌的眼神中冒著閃亮光芒:“你們要記住,少年要讀書!”說完仰天長笑。 守衛冷哼一聲:“今天你們都要死,還想要有以后?一群賤民——”他的高高舉起長刀,笑容猙獰。 朱凌閉上眼睛,準備平靜地面對死亡,可是幾息間,他聽那守衛的一聲嗚咽,身上沒有傳來預想中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看看守衛一臉驚恐,脖子處被一個冷光凜凜,帶著血跡的槍頭穿喉。他的口中不斷涌出鮮血,眼神中慢慢的不可置信。 倏地,那槍頭直接抽了出去。守衛脖間的鮮血噴涌而出,濺到了朱凌的臉上,朱凌目光怔怔地看向前方。 一個身穿月白色緊袖長袍的女人,拿著一把紅纓長槍,槍頭處沾染著鮮血。她的眼神是堅定又淡然,似乎剛剛的人不是她殺的一般,冷靜自持。她是個極其美麗的女人,此刻更像是綻放在鬼都的曼陀羅,危險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