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后的第五年 第18節
林芝在這樣的痛苦懊悔中,說出了遲來了幾年的道歉:“梁瓔,對不起?!?/br> 梁瓔的手撫摸著杯沿。 其實已經沒了怨恨,沒了憤怒,她心情比想象中的要平靜。 對了,就像是自己說過的那樣,付出原本就不是非要什么等價的回報,只是因為值得而已。 如今不再值得了,那就遠離好了,也不是只有怨恨這一條路。 她抬眸,在杜林芝哀傷的目光中,輕輕點頭。 對面的清芷馬上代替她說了:“我表嫂說了,沒關系,以前的事情她不介意了。要是沒什么事情,我們就先走了?!?/br> 梁瓔僅僅的一個點頭而已,清芷倒是將她的意思發揮得尤其充分。梁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對方看過來的眼神頗為得意,惹得梁瓔也忍不住眼中帶上了笑意。 她沒有像五年前那樣質問、指責了,但林芝不知道為什么,心中卻像是更加失落了。 見她不言語,杜茹窈有些急了:“周夫人,大伯父近來的身體……” 話沒說完,就被杜林芝打斷了:“不用了,你們繼續,我們就不打擾了?!?/br> 失落又怎么樣呢?梁瓔都說了沒關系,她還能怎么樣?她還能期望她怎么樣?期望她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當作親密的人嗎? 那樣的念頭……未免也太過無恥了。 至于父親的身體,她也沒有責任要去顧忌。 杜茹窈在一邊干著急,想說又顧忌著杜林芝不敢說。 梁瓔再次點頭,顯然是多一絲的交流想法都沒有。 于是杜家那一群人這么浩浩蕩蕩來了,又浩浩蕩蕩離去。 清芷心中忍不住疑惑,其實在杜林芝她們沒出現之前,她想說的就是這事來著:“表嫂,你跟她們認識嗎?” 梁瓔點頭。 “你們是什么關系???” 梁瓔想了想:“我的書法,是她教的。經書,都是跟她一起看的……”還有很多,但是梁瓔沒有說下去的,她的視線看向窗外,還能看到人群里杜林芝的背影。 對于一個從小無依無靠、更沒有什么機會識字看書的梁瓔來說,那樣瀟灑又博學多識的林芝,曾經是她無比欽慕的人。 “后來呢?” 清芷還在問,梁瓔又想了想才回答:“后來,就兩不相欠了?!?/br> *** 杜茹窈被杜林芝帶回了家還在憤憤不平。 “堂姐,當年的事情本就有誤會嘛!你們又不知曉真相,解釋了不就好了嗎?” “這事你別管了?!倍帕种ブ皇抢淅溟_口,那其中的事情,哪里是一句誤會能解釋得清楚的。隨即又質問,“你之前是不是也找過她?” 杜茹窈倒是不敢瞞著她,將自己去找了清芷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也包括那臭丫頭都說了什么沒禮貌的話。 “我這不是想著大伯父的病一直不見好,大夫又說是郁結于心,才這樣嗎?不然誰愿意去求那種……” 她的聲音突然停下來,因為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老人:“伯……伯父?!?/br> 第19章 生病 杜太傅雖有太傅之名,在朝中卻并無實權。 但也并不影響他在朝中的德高望重,并不影響杜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多是仰仗他。家中小輩們對他自然是尊重敬畏的。 杜茹窈幾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變得乖巧端莊了:“伯父,您怎么出來了?天寒地凍的,您身子骨不好,可別凍著了?!?/br> 杜太傅沒有說話。 他立在回廊中,身旁就是皚皚白雪,病弱的身子骨在寒風中總讓人覺著下一刻就會倒下。 他看看自己默不作聲的小女兒,又看看對自己一臉關切的侄女。 杜家百年家風,世代清正。 可他在這一刻,卻感到了羞愧。 世家又如何?他活了幾十年,也不如一個小女娃看得透徹。 說得沒錯,道謝就該真誠地送上感激之心,道歉就該堂堂正正地表達歉意。 他如今……這是在做什么呢? 杜太傅轉身,在幾人的目送中,撐著拐杖緩慢離開。 只怕,無論是道歉還是道謝,對那女子來說,都不過是負累罷了。 *** 梁瓔與周淮林終于定下了歸期,就在三日后,算算時間,還能趕上在家里過年。 得了消息,她就趕緊給家里寫信報時間。 這一寫信就想起來了,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周淮林。 這屋里一大一小的兩個桌子,小一點的靠窗是梁瓔在用,大點的就是周淮林辦公。 他們時常一起待在書房互不打擾,但是只要梁瓔看過去,周淮林就馬上心有所感般地看過來。 “咱們清單上的東西都買完了嗎?” 梁瓔問他。 “還差幾樣?!敝芑戳钟浀酶宄?。 梁瓔一聽就走過去,所謂的清單就是親朋好友們拖他們在京城里帶的東西了,兩人湊一塊將清單清點了一遍,再對視時,周淮林看出了她眼里的興奮,不由笑:“想出去?” 梁瓔點頭。 兩人一拍即合地出門了,但不巧的是周淮林半路就因為公事被叫走。 現在周淮林的公事關系到兩人能不能按時回去,自然是大事。梁瓔二話不說就讓他趕緊去了。 她一個人就有些興致缺缺。 原本這種事也就有趣在兩人在一起,真要是為了購齊物品,交給下人去就好了。 梁瓔一邊隨意逛著一邊等周淮林回來,正當她拿起路邊攤位上的硯臺觀看時,心口忽得一陣疼痛。那疼痛太過尖銳,讓她眼前發黑地就要癱軟下去,手上的硯臺也隨之失手滑落到了地上。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隨行的下人都沒反應過來,還是另一道身影先一步接住了差點倒地的人。 “梁瓔!” 來人將她整個人擁入了懷里,慌張地叫她的名字。 梁瓔聽出了是誰,她很想推開來人,可心口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也使不出力氣。 “哎呀!我的硯臺??!”攤位小販更在意自己砸到了地上的硯臺,撿起來看到上面被砸得缺了一個口子,更是滿臉心疼,“造孽??!這硯臺你們今天……” 話沒說完,正對上男人的眼神,那其中的兇狠嚇得他說不出來話來。 還是有下人趕緊拿出銀兩賠了老板的損失,再想去看梁瓔時,卻見自家夫人被那男人緊緊地擁著,仿若護食的狼崽子,誰敢上來他就要咬誰。 對這位身份隱隱有所認知的周府下人們還真是不敢貿然前去奪人。 此刻,魏琰平日里臉上溫和的笑意全被著急所替代,得不到梁瓔的回應,他不敢耽誤,干脆就將人橫抱起。 “快去傳御醫?!?/br> 話是對暗衛說的,也立刻就有人去辦了。 心口太過疼痛了,仿若有一把刀在里面攪動著,疼得梁瓔冷汗直冒地做不了任何動作,也只能忍耐著那抱著自己的男人的氣息,太近了,又靠得太久了,以至于讓她想起來,她早就已經開始對這個氣息感到作嘔了。 她在慢慢等著心口的那陣疼痛過去,卻突然感覺到男人的腳步停下來,抱著自己的手更是用力了幾分。 梁瓔勉強看過去,看到那向著自己跑過來的身影時,她便覺著那疼痛好像就減輕了。 周淮林是大步地跑過來的,停下時還在喘著氣:“梁瓔,怎么樣了?哪里不舒服?” 魏琰并沒有因為周淮林的到來就將她交給自己的夫君。相反,梁瓔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更用力了。 “梁瓔剛剛像是心口疼痛?!蔽虹_口解釋,“我剛剛已經叫了大夫?!?/br> 周淮林匆匆瞥了他一眼,并非是不知道男人的心思的,可他現在一副不肯松手的姿態,糾結這個只會耽誤梁瓔的病情,周淮林也只能暫時不計較,而是立刻提供自己所知道的。 “她先前并沒有相關的心疾?!?/br> 梁瓔身體毛病多,倒是沒犯過心疾。 梁瓔聽不到他們說什么,被一個自己討厭的人抱著,卻看著愛人在旁邊,她只覺得難過極了,努力伸手向了自己的夫君,捏住就在自己手邊的衣袖,用盡力氣扯了扯。 兩人都愣了愣。 周淮林先反應過來的,馬上握住了梁瓔的手。 他其實從剛剛看到梁瓔暈倒時跑過來開始,就已經慌張得方寸大亂,卻還是得勉強著裝著冷靜的模樣。 在看到梁瓔依賴的手伸向自己時,無法言喻的苦澀在心中蔓延著,是他太過沒用了,所以這種時候,連抱住她都做不到。 周淮林看向另一個男人。 魏琰對著梁瓔伸出的手微微發愣,他自己抱著梁瓔的手還是沒有松開,仿佛是在握著自己的救命稻草,松開一點就會死掉,所以緊緊地護著。 可懷里人明明白白的抗拒,讓他呼吸急促起來,就像一條干涸瀕死的魚,快要壓抑不住某種呼之欲出的感情。 可他終究是開口了。 “周刺史,你來抱吧?!?/br> 每一個字,都異常艱澀。 周淮林自然是馬上就將梁瓔接了過來,雖然能感受到從對面男人釋放出的抗力,好在他到底是將人遞了過來。 抱著自己的人一換,梁瓔馬上整個人都埋進了他的懷里,腦袋更是緊緊地貼著周淮林的胸口。 她這會兒疼痛已經好了許多,剛剛正疼的時候,她真的覺著自己像是要死了一般。 周淮林也感覺到她恢復了幾分精神,一邊抱著她趕路一邊問她:“好點了沒,現在還疼嗎?” 梁瓔依著他問話的順序,先點頭,再搖頭,然后又乖乖地靠近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