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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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壁ylq翻不上去了啊【尖叫——】 三百六十五、 炎夏的風總是反復無常,前一秒還是和煦暖風,后一秒便轉為猛烈狂風,古樹的枝干被吹得無力搖晃,連帶著樹影也如波濤般起伏。 顏子衿跪在地上,衣角袖邊被吹得翻動,發帶被吹至身前,又被吹得纏在頸上。 跑了這么久,說了這么久,嗓子其實早已干得發癢,顏子衿實在口干舌燥,更莫說這句話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嘗試著開口,卻只能發出幾聲干澀的音節。 “錦娘,說呀?!?/br> 祖爺爺有些催促的語氣響起,顏子衿卻只覺得雙唇發顫,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這句話,她原以為自己坦白后,祖爺爺定會想方設法讓她放棄,甚至還會讓她發誓終生不嫁斷了此念想,顏子衿本已經想好要如何開口再求一求。 可為什么,會是這句話? “誓言一旦開口,便沒有停下的道理,不然是會受天罰的,”祖爺爺垂眸看著顏子衿,“小九兒,快說呀?!?/br> “顏、顏家第六代家主……顏宏明一日不死,便、便一日不得嫁與……顏淮?!?/br> “咚!” 神案上的一根香燭無風自倒未凝的燭蠟順著桌沿淌下,滴在地上,砸出點點白梅。 顏淮自是看到了這一切,他震驚地抬頭看向山峰一般肅穆的祖宗牌位,他咬著牙,像是又做了什么決定一般,用力握緊了劍身,任由劍刃割破手心,鮮血順著掌縫不住流下。 短短一句話,二十三個字,在口中每一個字仿佛都有千鈞重,說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顏子衿無力地跌坐在地,她緊緊抓著衣裙,沒有去看祖爺爺,也沒有繼續看向祠堂,她低著頭,失神盯著地磚上爬行的小蟲,盯得久了,眼角已經開始干澀地發疼。 直到一只寬厚的手掌落在頭頂,熟悉得令顏子衿實在忍不住眼中的淚。 小時候她仗著年幼,最愛在大人面前撒嬌鬧騰,雖然在祖爺爺面前偶有收斂,但依舊是孩子群中膽子最大的,經常鬧著要祖爺爺抱,爹娘怕她折騰累壞了祖爺爺,讓她快些從祖爺爺膝上下來,但這個時候祖爺爺總是會樂呵呵地摸一摸她的頭:“沒事沒事,趁這個時候多抱抱,等以后小九兒長大,祖爺爺就抱不動了?!?/br> “你哥哥也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拼得連命都不要了,”祖爺爺嘆聲道,“如今樓蘭興叛,北夷內亂,南域避世,外部對大齊暫無威脅??深櫹央x,平定蒼州匪患牽涉過多,更別說永州知府刺殺長公主未遂,太子這邊的勢力見縫插針涉入其中,三皇子他們在江南的勢力已經不穩,豈能就這么坐以待斃,他們既然能放任他人肆意圍殺你父親一回,就能再一次對謹玉下手,我不能就這么坐視不管?!?/br> 顏子衿沉默,顏家這些年發生的事她怎會一無所知,之前顏淮因得漢王一事被無辜牽連,僅僅是被陛下留在宮中幾日,外面的形勢就已經天翻地覆,甚至顏家內部也已經有人按耐不住,顏子衿怎么可能會忘記,自己那個時候是如何的心驚膽戰。 “留給謹玉的時間已經不多,容不得他再細細謀劃,我勸不住他,于是只能想著來勸你?!?/br> “祖爺爺……” “你已經長大成人,身為顏家的女兒,婚事少不得會被別家惦記。若我今日應下,我怕萬一遇到棘手的情況,他會忍不住沖動行事,以謹玉如今的地位和處境,不僅僅是他,甚至連顏家都萬萬亂不得?!?/br> “……錦娘知道?!?/br> “你們既然知道,但還是都不肯低頭?!?/br> “……” “我想你在臨湖這段時日,應該也看得出來,將來顏家的話事人,除了謹玉幾乎再無別的人選,他一直不肯放棄,等到他坐上家主之位,自然沒有人攔得住他??扇缃耦伡业募抑魇俏?,無論是身為家主為了顏家考慮,還是身為長輩為了小輩著想,我總得將壓上一壓,起碼在我尚在人世時,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顏家拉下水?!?/br> 她雖已經下定決心要與顏淮一起面對,而顏淮也不止一次親口與她保證,但祖爺爺這番話乃肺腑之言,顏子衿實在無可辯駁,若他們之間的事會因此牽連到顏家,她自然是萬萬不愿見到的。 正低頭思索,卻又聽得祖爺爺似是無奈似是慨嘆地一聲輕笑:“和他爹一樣,鐵了心不撞南墻就不肯回頭,忠遠他就是因為這個性子才……謹玉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挨了這么多鞭子,偏就是一點頭都不肯低,他肯為了一人這般堅定,我本該覺得欣慰,可怎么,偏偏會是你?” 顏子衿聽得此話,眼睫輕輕一顫,不由得低下頭,這個問題她也在心里想了無數次,為什么會是自己? “不過小九兒,你也別怕,要不了多久的,”祖爺爺忽而又道,“祖爺爺沒有幾年了,再忍一忍,說不定就好了?!?/br> 身子猛地一顫,顏子衿震驚地抬頭看向祖爺爺,他臉上依舊是那慈祥溫和的笑臉,小時候他們小孩子有時候總愛一起跑到祖爺爺院子里玩,爬樹逗貓,熱熱鬧鬧地,累了還有甜甜的糕點吃。 顏述那個時候總說祖爺爺好嚴肅,怕極了在他身邊,可在顏子衿的回憶里,祖爺爺一直都是笑著的。 草叢中蟲鳴聲響個不停,此時的烈日終于肯稍稍收斂了幾分,偶有涼爽的微風吹過。 顫抖著張開嘴,話還未說出口,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流下,顏子衿伸手抓住祖爺爺的手背,似是要責怪他為何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但又怕開口便無法抑制住哭聲,她快速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此話并非胡言,雙眼頓時熱得發疼,難以接受地不住搖頭。 即使當初面對匪賊襲擊寶船,在山上面對著鋪天蓋地的山火,甚至被顧宵劫持,與他同時飲下毒藥同歸于盡,顏子衿都沒有這么害怕,可當聽到祖爺爺這樣說時,身子卻難以抑制地發抖,甚至害怕得連指尖都在發麻,她緊咬著唇,甚至能感受到口中彌漫出的腥甜。 “不……”顏子衿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老人,聲音顫抖著開口,“祖爺爺您、您不要……不要……不要這樣說……” 怪不得,怪不得祖爺爺會讓自己這樣發誓,這讓她如何能拒絕呢? 顏子衿還想再說些什么,可已經哭得無法自已,她曾經眼睜睜失去了父親,再也無法接受任何親人離自己而去。 祖爺爺看著額頭抵在自己膝蓋上,哭得渾身顫抖得顏子衿,伸出手落在她的頭頂,用指腹輕輕拍了拍她。 “都說‘五十而知天命’,祖爺爺活了這么多年,早已知道自己的命數如何,多活了這么多年,已經夠了?!?/br> “不、不……不行……您明明還這么健康,您不能……” “人這一生不過百年,生死無常,生死如常,總該坦然接受?!弊鏍敔斦f著說著,卻不由得有些悲傷地垂下了目光,“我活得太久了,見了太多太多的人,也送走了許多人,錦娘,祖爺爺已經很累了。你知道嗎,這世間最痛苦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而我第一個親手送走的人,是我的女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