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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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百叁十六、 夜晚的廊下連風吹過的聲音都那么清晰,樹枝上垂著的球燈已經燃了大半截蠟燭,想來再過不久就會有人來更換,顏子衿目光閃躲,幾欲離開。 劉義山似乎看出來她的想法,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偏頭看著兩人身旁的琉璃子:“錦娘是有喜歡的人了?” 不清楚劉義山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顏子衿抬頭看向他,他比自己略高半個腦袋,垂下眼正好與她對視,他的眼里依舊滿含著笑意。 沉默半晌,顏子衿認真地輕輕頷首。 “他對你可好?” 不假思索地點頭。 “你愿意嫁他嗎?” “呼呼——” 一陣風猛地灌入院中,顏子衿忘了戴雪帽,鬢發被吹得飛起,劉義山朝側邊踏了一步,正巧替她擋住了風。 這一吹,正好將殘留的醉意吹散,顏子衿只覺自己如今清醒得很,清醒得找不到借口轉移話題。 “我……”顏子衿忽而覺得臉上暖乎乎,隨即又光速冷卻下來,冰冰涼涼的,“我自然是愿意的?!?/br> 不知怎的,說出這句話后居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氣,眼淚卻開始控制不住地涌出,她連忙拿了手絹去擦,但還是無法止住。 見顏子衿哭了出來,劉義山頓時露出不忍的表情,他伸手想要替她拂去臉上淚水,可指尖停在半空,卻怎么也無法再進一步。 “別哭?!眲⒘x山收回手,語氣溫和,“天涯何處無芳草,若對方只會惹你為了他哭,錦娘,那不值得?!?/br> “我不是、不是這個……”顏子衿搖了搖頭,“我只是……只是沒想到,我會說愿意兩個字?!?/br> “那我猜,你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他?” “……”顏子衿頓住眼淚,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點了點頭破涕為笑道,“那是自然,因為他、他一定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br> 聽得顏子衿此話,劉義山頹然地嘆了一口氣,隨后苦笑著回道:“我雖口里灑脫,說著不值得,可看著你為了他而哭,唉,實在是好生羨慕?!?/br> “……” “錦娘,我是真的喜歡你,從你和我相見的第一眼就是了?!?/br> “我……” “今天當著眾人面前讓你為難了,對不起?!?/br> “誒?” “如今劉家諸事繁雜,我剛接手,還沒有那個底氣拂了知府大人的面子。錦娘,你別多想,我不希望因此讓我們之間生了嫌隙?!?/br> “……” “只是那個娃娃,我還是希望你收下,若是不喜歡,找個角落隨處塞了就是,礙不著你的眼睛?!?/br> 劉義山走得時候沒有回頭,他說在外待久了怕人生疑,如今既然已經如愿看到他想看的花,便不該久留。 諸位婆子頂著寒風來給球燈換燭火,一眼便瞧見在梅樹下靜靜佇立著的顏子衿。 “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連燈滅了也不知道?!?/br> 顏子衿低頭看去,只見手里的小燈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隨著燈桿搖搖晃晃。 原以為大家會做客到很晚,結果就在顏子衿實在撐不住要離席前,各家已經紛紛告辭,而顏淮特地來內院接她回去,正好撞見知府家的女兒隨母親出了院門。 知府家本就有意,之前顏淮找了話頭移開,如今再次遇見,知府夫人便抓住了機會留住他說了幾句,只是顏淮語氣還是那般禮貌疏離,一個字也不肯多說,更是沒有怎么多瞧幾眼的意思,自己為客也不好再帶著不走,知府夫人只得悻悻作罷,帶著家里人上了馬車。 “娘,我見顏將軍對我沒那個意思,是不是覺得我不好?”知府小姐纏著斗篷的系帶小聲道。 “哪里的話,今日來的姑娘有誰比得過你的,更別說那些說媒的為了你的親事,都快把咱們家門檻都踏破了?!敝蛉舜е譅t,“要我說啊,是你爹沒找好機會,這烏泱泱來了一大群人,別說將軍了,連我也沒那么多眼睛去瞧,還得分神應酬,哪還有機會多瞧幾眼?” “可我見他對錢家那個姑娘,比對我感興趣多了?!?/br> “那又如何?就算顏淮瞧上了,也是個做妾的命,到時候還不是得看當家娘子的臉色,”知府夫人笑著安慰道,“那丫頭確實有幾分姿色,但也僅限于此,你放心,錢家踩不到咱們頭上?!?/br> “怎么今日偏就拉了我來受這冷臉,爹怎么不把哥哥們也喊來,讓他們也和將軍meimei見見?!?/br> “糊涂丫頭!”知府夫人一把掩住女兒的嘴,掀開車簾見周圍沒有其他外人,這才連忙沉下臉急道,“說的什么渾話,叫你來是奔著將軍夫人的位置去,叫你哥哥們來做什么?難不成想讓將軍meimei去給你幾個哥哥做妾,你是不是想害死你爹?!?/br> “哼?!敝〗銢]有說話,委委屈屈哼了一聲,“說的就好像我嫁的過去一樣?!?/br> “傻姑娘,這嫁人和娶親,豈會是一個標準?”知府夫人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我家心肝寶這么標致的人兒,怎么就配不上將軍了?聽說此回顏將軍要長留,等到春天,讓你爹找個機會請他來家里做客,總比現在整個人裹著幾層棉花跟個球似地好得多?!?/br> 知府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頓時縮在母親懷里撒嬌,回家路上兩人便又說起其他閑話。 顏子衿大抵是困極,連回去路上眼皮子都在打架,顏淮無法,直接牽住她的手往回走,不時提醒著她臺階門檻免得摔倒。 結果等回到了屋里,顏子衿頓時又來了精神,桌上擺著劉義山白日里送來的兩個匣子,連斗篷都來不及脫便去打開。 之前就看到過顏子然她們收到的禮物,都是些新奇小玩意,只是那會兒子顏子衿沒心情,便沒有打開自己的是什么。 錦盒里臥著一柄灑金團扇,顏子衿也不知道這大冬天的送一把團扇是個什么意思,總不能是寓意送冬迎春,可如今連年叁十都沒到呢。 怕斗篷上凝露化了發寒,木檀連忙哄著幫顏子衿脫下,顏淮早已脫了斗篷外袍坐在一旁,奉玉替他端了熱茶退下,顏淮只是默然接過隨手放在桌上。 顏子衿拿起團扇對著燈光轉著扇柄,上面的繡紋影子落在眼角眉梢,這團扇對著燈光看,扇面竟然還是透明的,實在頗具巧思。 把玩了一陣,顏子衿這才放下團扇,又去看另一個匣中的瓷娃娃,顏淮見她開始出神,坐不住正欲開口,顏子衿卻先他一步,“啊”了一下連忙起身爬上床鋪,去將那持荷的瓷娃娃拿下。 顏淮走到桌邊,將指腹落在匣下,低頭盯著那瓷娃娃,見顏子衿走過來將手里的東西放進去,沒想到竟穩穩當當,兩個仿佛天生一對。 看著里面男偶捧著寶盒,女偶手持荷花,顏淮頓時沉下臉色,這如何不讓人聯想起這兩個瓷偶的寓意。 好一個和合二仙,劉義山當著眾人送了它來,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