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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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云搖不解地回頭看他。 慕寒淵卻未答。 他隔著云搖身旁用來擱茶壺木盞的矮幾,坐在了臨窗的另一側:“師尊這樣守著同一片江色燈火,千年萬年,不會覺著膩么?!?/br> “不會啊,”云搖轉過去,望著月下華光如鍛的江色,她笑了,“反而我每次只有望見它們,才會覺著心安。只有看著這一盞盞燈火,想象燈火后的那一戶戶人家,如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何得避風雨,冷暖度日,我才會覺著作為神的存在是有意義的?!?/br> 云搖含笑回過頭,遠山的燈火映在她眸底,熠熠生輝。 “他們就是我的意義?!?/br> 慕寒淵安靜聽著,側顏清冷出塵依舊,卻又被燭火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暖意。 像是沉思了許久后,他抬袖,手肘撐上了木幾,袍袖堆疊下來,露出修長凌冽的手臂,凌霜艷雪似的,一直延伸到腕骨,手掌。 最后是緩展的指節微微屈著,只指根勾起,撥過置于案尾的那盞燭火的焰心。 他似無意地低聲問:“那師尊呢?!?/br> 云搖一直望著他的手,聞言有些沒回過神:“嗯?” “彼岸是人間,熱鬧,繁華,燈火鼎盛,而司天宮中空曠寂寥,千年萬年亦只有師尊一人?!?/br> 慕寒淵低聲重復了一遍他的話。 “那師尊呢?!?/br> “以前是會有些時候忽然覺著孤單,我就會去人間走走看看。而且沒關系,我以后不是還有——” 話聲在云搖回眸,對上慕寒淵微微垂首的側顏時戛然而止。 一并尷尬停住的還有她的笑容。 那短暫的一瞬里,云搖提前知曉了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那個字,這讓她幾乎有些慌亂。 不,不行。 不能多想。 首先,終焉之力還未可解,三界安危重過一切。 其次,慕寒淵終究是終焉魔尊,這一點如今大概是鬧得仙庭皆知了,即便終焉之力能解決,如何給他一個三界容得下的身份也是難題。 最后,混沌父神走之前,怎么就沒提三圣可不可以談,談點風花雪月呢…… “還有?”慕寒淵等了半晌不聞,不解地低聲,微微偏首望來。 “還、還有——還有司天宮里這么多的仙君仙娥陪著我呢。我閑著沒事逗逗他們,也挺好玩的?!?/br> 在慕寒淵察覺前,云搖飛快地挪下了眼,視線很自然就落到了慕寒淵撥燭芯的指骨上。 那處燭火已將他指腹灼起血紅的傷色。 云搖眼皮一跳,立刻抬手攥住了慕寒淵的手腕,將他指節從燭火上拉開:“你做什么?” 慕寒淵似乎怔了下,有些不解地望她。 “你是魔尊之軀,與仙庭眾仙的仙體不同,仙界的一切五行之力對你都能造成傷害,”云搖將他手掌在桌上翻覆過來,沒好氣地熄了燭,“即便不會傷及根本,但燒成這樣,你都不覺著疼嗎?” “……讓師尊勞心了?!?/br> 慕寒淵淡淡一笑,“方才在想師尊千年所感,一時失神,忘記了?!?/br> 云搖氣惱又無奈:“你們魔是天生對痛不敏感嗎?” 慕寒淵動了動睫,似笑:“大概是吧?!?/br> “……也不知道說羨慕還是可憐好?!?/br> 云搖在旁邊翻找了一通,才終于找到了一個不知道擱了多久的青木神宮送來的藥瓶。 “仙力對你有害無益,我只能給你用藥了,痛的話你跟我說?!?/br> “好?!?/br> 于是燭火燒得寂靜,只聽窗外江上,流水浮月色而過。 云搖與慕寒淵隔著長案,相對而坐。她小心地低著頭,有些生澀地給他兩指灼出來的傷處涂藥。 慕寒淵就一動不動地隨她拿著手腕,任左任右,他只安安靜靜地垂眸望著她被燭火勾勒的側影。 “云搖?!?/br> “慕……” 兩道聲音同時起,又同時止住。 一兩息后,云搖停下動作,從他修長指骨上方,她微微瞇眼抬頭:“你喊我什么?” 慕寒淵淡淡一哂:“師尊?!?/br> “……你當我聾?” 慕寒淵于是又笑了。 燈火映得他眉眼溫柔,眸底如霧氣橫江,他低低緩緩地念她名。 他念得至珍,至重。 “云搖?!?/br> “……” 云搖怔在了那兒。 那一瞬有種古怪至極的恐慌感,在她神生漫長的數萬年里,第一次忽然籠了上來。 像逃不開的翳影。 像下一刻她就要永遠失去面前的人。 “砰?!?/br> 寂靜里那一聲清響格外明顯。 連慕寒淵都怔了下,向下低頭,云搖下意識跟著他看過去—— 她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壓在了桌案上。 像極了要做點什么的前奏。 云搖:“……” 等等。 她不是這個意思。 云搖訕訕地將手指一根根從慕寒淵的手臂上翹起,抬上去:“嗯,傷藥,上好了?!?/br> 說著,云搖就要抽回手—— 卻被那人原本安靜垂擱在桌案的指骨驀地掀起,握住了她的手腕。 觸感清涼的藥膏也蹭上了云搖的掌心,被兩人肌理之間的溫溫度揉化了,有些纏人的黏膩。 江邊的夜色似乎也隨著升溫了。 “慕,慕寒淵,”云搖莫名有些結巴,“你的傷,不能亂碰?!?/br> “好,那我不碰師尊?!?/br> 礙事的長案從兩人間被無形之力推入了窗外的江水中。 “撲通”一聲。 云搖驚得睜大了眼:“我的金絲黃梨——” 可惜沒來得及把起始神君最寶貴的金絲黃梨木桌案拯救回來,她已經被再沒了隔閡的慕寒淵向前輕拽著,撲入他懷中。 而罪魁禍首以一副受害人的姿態,連一點支撐的力都未給予,就任由她將他撲在了身后的窗棱上。 “砰?!?/br> “砰?!?/br> 兩聲悶響后,兩人斜倚著拉開的木窗,上下交疊。 身外便是漫漫的月色,夜色與江色。 清風拂面,灼人心魂。 云搖拽著最后一絲理智未退:“慕寒淵,你——” “我手上有傷,不碰師尊,”慕寒淵一邊說著,一邊握起了云搖的手,將她的指尖輕抵上他隨話音微微滑動的喉結,“那師尊碰我,好么?!?/br> “……” 指尖下喉結輕滾,云搖腦海里天人交戰。 像是察覺,慕寒淵低聲笑了:“師尊若是不愿,就當這是我的條件?!?/br> “……條件?” 云搖不安地抬眼。 燈火早已翻覆,眼前夜色不知為何濃重了起來,竟叫云搖都覺著被遮蔽了視感。 她看不清慕寒淵極近處的眉眼,只覺察他低下頭來,輕含吻過她指尖。 “我知師尊終究是要歸位,求人或苦己,不如來求我?!?/br> 明知前面像個深澗,云搖還是在魔蠱人心神的聲音里,不自覺地向前:“求你,什么?” “師尊須重鑄仙骨,歸于圣座,我可以助師尊?!?/br> 云搖被他細碎如落雪的吻弄得不自在,輕蜷起指尖,下意識地想破壞掉這過分旖旎的氣氛:“你明知我歸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了仙界,與你為敵,卻要助我……” “我助師尊,只是有個條件?!?/br> 慕寒淵輕聲打斷。 “……” 云搖像是猜到了什么,心里驀地空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