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41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白月光是金主他哥(H)、通天歧途(NPH 高干包養)、深度占有(高干1v1h)、死后綁定海王系統(古言nph 1v12)、《玉壺傳》(骨科)(兄妹)(np)、非虛構親密(仿生人1v1)
云搖的腳步微微停滯。 倒不是因為那些一瞬加身的矚目,而是她望見了絕巔的刑臺上,那道長發如雪的清癯身影。 禁制光陣疊繞在慕寒淵身下,平地拔起的金色光牢將他籠罩其中。 這絕巔上風雪不絕,終年嚴寒,慕寒淵靈力受封與凡人幾乎無異,懸劍宗的人雖在除魔之事上格外愚直,但也未有意苛待,為他在單薄清衣外披了件玄色鶴氅。 那一身墨氅白發,愈發襯得他眉眼清拔,松形鶴骨。 云搖停了兩息,掃下睫尾,轉身去到了乾門坐席間。 四周低議盡數入耳。 “不知今日,乾門這位小師叔祖會怎么選?” “但愿云搖前輩不要包庇那魔頭吧,不然乾門這千年不墜的清名,怕是要毀在她手中了?!?/br> “不包庇怎么夠?這魔頭可是出身她門下……” “今日若處置不公,留得魔頭禍世,明日起仙域便是人人自危,乾門擔得起嗎?” “正是……” 云搖一撥奈何劍,虛空中清唳入云。 絕巔刑臺四方一寂。 眾仙門修者不自覺地消下聲去。 耳邊終于得了片刻清靜,云搖垂眸,余光就掃見了在身后神色微惱的丁筱。 云搖正盡力讓自己不往慕寒淵的方向望。 見狀,她借機偏首,傳音問:“你怎么一副被背叛了的神情?” “我只是想起了不久前在天山山巔,仙門大比那時,同樣是對寒淵師兄發難,我想不明白——為何那日他們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今日卻又都巴不得逼寒淵師兄死了呢?!” 云搖似乎沒想到丁筱糾結的是這個問題,她微微怔過,才開口道:“仙門大比,到的年輕弟子,還是門中耆老?” “大比五年一屆,往屆不入,自然是年輕弟子居多?!倍◇阆攵紱]想。 “那你再看今日呢?” “……” 丁筱下意識地隨著云搖的話,向著八方一掃。 眾仙門公審,能代各仙門出席的,自然是門中的掌門和實權長老。放眼望去,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大仙門外,皆是一派神容肅穆的長者。 “確實都是各門耆老,”丁筱問,“但這有什么關系嗎?” “年輕氣盛時,只問是非對錯,本心好惡,敢疑天何不公。而愈是年長,心中便愈多齟齬,見一事,是非之前,先權利弊、衡得失;作諸多考慮,再行趨利避害之舉……” 云搖說著,眼尾微抬,似嘲似諷,“如此想來,人壽有盡,實是萬物得存之根本?!?/br> 丁筱聽得恍惚:“師叔是說,寒淵師兄的存在,是各仙門耆老都不希望看到的?” “是啊。當日在天山,這些掌門耆老不曾阻攔年輕弟子們站在我們這邊,是因為彼時,對面是仙域之首、凌駕于他們所有人之上的浮玉宮……” 云搖說著,忽地一怔。 “原來直到今日,我才聽懂大師兄說的那個故事?!?/br> “故事?”丁筱茫然扭頭。 “屠龍者終成惡龍?!?/br> 云搖低聲自嘲,“數十日前浮玉宮在上,它是那頭惡龍。而今殺了惡龍的人,踏惡龍王座于足下,同樣凌俯眾生……于是今日,他們眼中的慕寒淵,儼然便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惡龍的了?!?/br> “可那只是可能??!”丁筱忍不住怒。 “對他們來說,一個可能關乎生死,自然該滅殺在襁褓之中?!?/br> 云搖回眸,望向丁筱,眼神一瞬竟叫丁筱覺出幾分神性的漠然:“換你作他們,與預卜中,將要禍世滅眾生的未來魔頭非親非故,你要他生,要他死?” “——” 丁筱僵在原地。 “戍城萬民請愿!剿滅魔頭!” 一個凍得顫巍巍的凡人老者為首,身后跟著婦孺老幼,手捧請愿書跪在了懸劍宗的刑臺下。 “魔頭禍世!不可不除??!” “魔頭禍世!不可不除——” “魔頭禍世……” 懸劍宗顯然不曾料得這陣仗,弟子們幾乎有些手忙腳亂地將這一眾凡人帶離了絕巔之上。 “凡人怎么可能上得來,一定是有宗門故意為之!”丁筱憤怒的聲音揚起,只是卻被埋沒進了呼聲中—— 原本平寂的絕巔上,各仙門都被方才萬民請命的聲潮拉動起來,愈來愈多的呼聲,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憤怒如同一把蔓延過遼闊荒原的野火,一顆火星落下去,頃刻便有燎天之勢。 整個絕巔如祭臺火場,而刑臺之上,絕巔前那道凌白盛雪的身影,便是這場“盛典”中早已選定的祭品。 在那些聲潮中,云搖神思恍惚地,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魔域還鳳城城中,那個被八十一根長釘穿骨而過的少年。 為何、為何總是他。 云搖袍袖下攥緊了拳,眼尾泛紅。 終焉之力、終焉火種、或是她最不愿去想亦不愿承認的—— 這便是終焉本身的宿命么。 “這魔頭出身乾門!幾百年前,乾門七杰英才輩出,卻幾乎盡數喪于魔修之手!如此血海深仇——乾門難道忘了不成?!” “不錯!乾門難道忘了先輩盛名?竟要對禍世魔頭包庇到底?!” “云搖前輩!你的師父師兄師姐若仙靈猶在!你可對得起他們——” “嗡??!” 奈何劍忽清音長鳴,唳聲直破九霄,絞碎了絕巔外翻騰的云海,壓得偌大絕巔刑臺四方一片死寂。 眾人紛紛噤聲收音,警覺地望向乾門。 各家仙門人人神色動作皆有變換,不知多少人準備了多少殺招,防范著今日刑臺之上,乾門若要力保慕寒淵,他們便將效當年仙魔兩域之戰時以弱抗強時舉。 一時臺上竟彌漫著種肅殺又悲壯的氣氛。 若非他們所視為“惡龍”的,正是慕寒淵與他身后的乾門,那云搖大抵都想發笑了。 只是想到今日后事,她再怎么牽動嘴角,也勾不起絲毫笑意。 闃然寂靜里,云搖抬眸,望向懸劍宗方向。 —— 今日懸劍宗宗主親臨,而云搖也能覺察,他們那位已入渡劫境的世所不知的老祖,此刻同樣就在絕巔百里之內。對于渡劫境而言,這點距離下瞬息可至。 氣機定身,云搖卻似無察,她冷淡問:“懸劍宗想如何處置?” “合眾仙門之議,非殺即廢,”懸劍宗宗主素來鐵面,此刻能看出些許遺憾,但也只是些許,“若乾門愿為慕寒淵廢除修為,懸劍宗劍獄可留一隅之地,負監看之責到底?!?/br> 一身紅衣的女子長垂了柳眉,抬手抹劍,似笑而非:“好生慈悲啊?!?/br> “可惜了,梵天寺主持的位子,合該讓你們坐才是?!?/br> “……!” 刑臺四方,眾仙門耆老面色皆變。 “云搖前輩身代乾門,何出此言!” “莫非乾門今日真要舍得千年清名,與魔頭同墜???” “云前輩三思??!” “奇怪,我明明是夸贊你們,怎么你們卻覺著我是在嘲弄呢?”云搖身影微晃,下一瞬,便已現身絕巔崖邊,數丈外便是禁制的金色光牢中的慕寒淵。 那點松碎翳影般的笑色,在云搖觸及慕寒淵的眼眸時,就頃刻如水中花月般消散。 “師尊?!?/br> “……” 云搖眼睫微顫了下,垂開。 “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傳音里,云搖字字聲顫,“蒼鱗惡爪,不可改其心?!?/br> 慕寒淵微怔:“師尊那日聽到——” 不待他說完,云搖驀地轉身,望向刑臺下四方眾人,面冷聲霜:“乾門千年清名,我師門故人盡喪仙魔之戰中,確容不得入魔之徒?!?/br> “今日,我云搖、逐門下親徒、慕寒淵!…從此以往,乾門再無此人!” “——” 天地瞬寂。 刑臺上下眾人驚愕啞然。 “……師尊?” 身后禁制光牢搖晃欲墜,慕寒淵顫栗難已的聲線從禁制中脫出。 隨著驚聲嘩然,禁制光牢竟在眾人面前碎去,化作紛揚的光點,混入絕崖后漫天的風雪中。 慕寒淵朝云搖一步踏出,薄唇微栗:“師尊……” “住口?!?/br> 云搖未去看慕寒淵的眼,手中奈何劍攥得顫聲低鳴,“懸劍宗宗主要廢你修為、囚你終生,在我看來便是太過仁慈……你若不死,天下難安?!?/br> 刑臺上,重逾萬鈞的禁制之力再次加身。 血色染透了他雪白的清衣與長發。 慕寒淵卻像無知無感,踏出一步一片的血泊,也要固執地朝云搖走去。 “師尊……殺了我、但不要拋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