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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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搖問完,并未等慕寒淵答。 她低頭看向手腕上的金鈴手串:“你之前說,我行善是因為我未曾見過人心鬼蜮,不,我見過很多,只是在那之外,我更記得我遇見過的那些人心溫良。這個世間或許骯臟,黑暗,或許角落里總藏著令人厭惡的魑魅魍魎,但黑暗之外,總會有光——即便光會在夜色前逝去,我依然相信它會在黎明時歸來?!?/br> “我見過最黑暗的長夜,慕寒淵,那時我恨極了無可奈何的感覺?!?/br> 云搖抬眸,眼底濕潮卻泛著決然的笑,“可是后來我想明白了——如果黑夜不會結束,那我就做斬破黑夜的那把劍。如果光不會來,那我們就撕碎這片黑暗?!?/br> “以我手中劍,問世間事、護世間人,天不許我奈何——我偏要奈何?!?/br> 慕寒淵沉眸未語,眼底光影斑駁。 云搖并不急,只是淡淡一笑:“這才是我要傳你的奈何劍法?!?/br> “希望你慢慢學,總有一天,我相信你會懂的,”云搖抬手,將龍吟劍歸入琴鞘中,“從今以后,龍吟劍歸你,奈何劍歸我?!?/br> 慕寒淵還未從云搖的話中回神,便被這一句喚得驀然抬眸:“師尊是要……” “奈何劍懸于天山之巔三百年,歷盡霜寒,”云搖望向窗外,“它是時候解封、再一探這世上魑魅魍魎了?!?/br> 第59章 青山明月不曾空(二) 云搖不曾料及的是,仙門大比之日未至,慕寒淵還沒出事,烏天涯那兒反而出了岔子—— 入天山行宮第二日,正一早,云搖還在房內打坐,便忽然察覺一道熟悉的氣息急促向院內掠來。 她未阻攔,指尖勾抬。 房門無風自開,剛要抬手叩門的丁筱便一臉焦急地驚停在了門前。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就這么急切?!?/br> “師叔!您快去弟子院落看看吧,烏師兄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行功出了岔子——快要走火入魔了!” “?” 云搖一驚。 她腦海里不由地掠過了日前,烏天涯在那天照鏡下,忽然僵停身影的一步。 云搖心里沉了下,當即起身向外:“我這就去,你去喊慕寒淵一道來?!?/br> “是,師叔!” —— 甫一踏入弟子院落,云搖神色就變了。 庭院北側的那間屋舍中,竟隱隱逸散著猶如黑絲般的霧氣,只是又全都壓制在屋舍內。 即便以她神識,若非踏入院中,也不能察。 如此修為,在弟子院落中,只可能是他了。 再耽誤不得,云搖身影一閃,下一息已經出現在房中。云搖在屋內一掃,快步走向內間—— 幾名乾門弟子圍在桌榻之間,而烏天涯面色漲紅,額汗如雨地盤坐榻上,他周身氣息鼓動得厲害,衣袍都跟著起落不已,靈力猶如走蛇,將他渾身靈脈撐得漲起青筋。 尤其裸在外的脖頸上,綻起的經絡竟隱隱透著黑。 而這一幕落入云搖眼中,就更清晰了。 那些和黑霧人身上如出一轍、只是稍淺淡些的黑霧,騰繞在烏天涯的身周。 一時之間,她竟分辨不出它們是在向內吸納還是向外掙脫。 “所有弟子,退居院外!”云搖清聲低喝,壓住了滿屋的躁動爭討。 聽得云搖聲音,弟子們立刻回身行禮,依言向外魚貫而出。 最后一個是何鳳鳴。 云搖上前到榻旁查看烏天涯狀況前,想起什么,對他囑道:“你們守在院門外——在我出去之前,除了寒淵尊,任何人都不許放入院內?!?/br> 何鳳鳴一默,還是低頭抱劍:“弟子遵命?!?/br> “……” 慕寒淵踏入屋內時,云搖正在烏天涯身后的榻上,為他調息壓制。 見慕寒淵及時趕來,云搖松了口氣:“安魂曲?!?/br> “好?!?/br> 慕寒淵抬手一拂,橫琴桌前,指骨搭上琴弦,一撥一挑,清泉般潤人心脾的琴音便從他指間淌下。 有了慕寒淵的安魂曲為烏天涯安定神魂,鎮撫氣息,云搖這邊的壓力也驟然減緩了許多。 她松了口氣,終于有旁顧之力:“眾仙盟的人沒攔你嗎?” “攔了?!?/br> 慕寒淵淡淡道。 “嗯?你沒跟他們動手吧?”云搖本來將心一提,但見慕寒淵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她又放下了,“算了,以你的性子,想來也不會在意他們……” 話未說完,云搖卻瞥見余光里,慕寒淵竟錯開了她眼神,不作聲垂下了清長的睫羽。 云搖:“……” “?” 同一時刻,堵墻之隔的院落外。 望著倒了滿地哼哼唧唧的眾仙盟執事,幾位拔劍到一半的乾門弟子目瞪口呆。 不知道誰喃喃了句:“我可是頭一回見寒淵尊出手打、不對,是出琴音傷人啊……” “可不是寒淵尊先出的手,”后面有個男弟子回過神,立刻反駁,“明明是那幾個浮玉宮弟子竟然要打傷丁筱師姐!他們活該!” “沒錯,烏師兄走火入魔他們還想硬闖,還敢傷人,我們占著理呢!” “不過沒想到,寒淵尊竟然也會動氣哎?!?/br> “你們有沒有覺得,寒淵師兄剛才這樣,好像更……像個人了?” “好啊你,敢說寒淵尊從前不像人?” “哎我不是那意思啊……” —— 諸多言語,一句不落地鉆進了云搖的耳中。 烏天涯體內翻涌的魔息已經在她和慕寒淵的聯手下壓制下來,她雖驗證了五師兄入魔的猜測而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但面上還是未露。 輕手輕腳地下了榻,云搖扶著進入昏睡狀態的烏天涯躺下休息后,她便抬手示意慕寒淵,兩人一同走向外間。 “可以啊寒淵尊,會為弟子出頭了?”云搖坐到了外間的桌旁,取了倒扣的茶盞,順手給慕寒淵也遞了一個。 薄薄的茶盞瓷一抬,一點水光晃過那人清雋眉眼。 跟著落座的慕寒淵抬眸,正見紅衣女子托著腮,側過臉來懶笑著打趣望他。 “……” 慕寒淵撇開了日光下顏色略淺的瞳眸,難能有些不自在:“丁筱和那名弟子,是不滿眾仙盟執事阻攔于我,才和他們起了沖突?!?/br> “哦?是嗎?”云搖似笑非笑地托腮仰著他。 大約是云搖這眼神實在過于戲弄得露骨,慕寒淵終于有些抵不住,長睫垂低下來:“好罷。我只是想試一下…師尊所說的那種活法?!?/br> “試了,如何?” “……” 聽著神識帶回來的,院外關于他那興奮得嘰嘰喳喳的麻雀音似的動靜,慕寒淵想了很久。 “還不錯?!?/br> “那看來我這真正的‘奈何劍法’,總算沒有白傳?!?/br> 云搖笑著,望著面前這張終于沾上了點人間煙火氣的清雋側顏,某個恍惚里,她忽想起了前世的慕寒淵。 “如果,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br> “什么?”慕寒淵抬眸望來。 云搖醒回神,低眸笑了下:“沒什么?!抑皇呛鋈挥悬c遺憾,如果早知道你三百年里這樣孑然一身,興許我該多收幾個徒弟的,讓你像我那時候一樣,有許多師兄師姐陪著……也不會活得像東海里一座孤嶼似的?!?/br> 慕寒淵望著她眼神微動:“這樣也很好?!?/br> “嗯,是,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還會越來越好,”云搖吁出口氣,“你應該在九思谷見到烏天涯時,就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慕寒淵略微遲疑,還是點下頭:“嗯?!?/br> “那我給你講講,我和師兄師姐他們的事吧?” 慕寒淵似乎有些意外。 他側正過身,幾乎要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都是些又幼稚又可笑的事,你不用這樣,”云搖被慕寒淵的反應逗得忍俊不禁,“先說好,笑他們可以,笑我不行?!?/br> “好,”慕寒淵眼神沉熠,“我在聽?!?/br> “嗯……那就先從我那個假正經、最愛裝高冷的大師兄說起吧…………” - 烏天涯是在臨近入夜時,方醒來的。 結束了那場重復過無數遍的噩夢,他在黑暗里無聲睜開了眼。 記憶還停留在云搖滿懷憂心地望著他的眼神,經脈間流淌著她為他灌入調息的靈力,房間內似乎也還殘留著他的小師妹身上獨有的一種淡香…… 同樣是黑暗,但眼前的黑暗比起近百年來,他從白骨與血rou間一點點重鑄起一個面目全非的自己時那種與絕望拼殺的黑暗,完全不同。 慕九天只覺著此刻,他的整顆心都是被溫暖的泉水滿溢和浸潤著的。 他最溫柔善良可親的小師妹,他—— “……慕九天???他就比較神奇了,他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里,最像狗的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