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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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它覆過窗前那片月白時,一道清冷劍光忽從房內角落里劈來,它帶著怒意的清鳴斬在了黑影上——隨著一聲嘶聲痛呼,黑影化作原形被抽飛出去,連連撞翻了半面殘墻和隔壁殘存的桌椅。 “轟——” 又是一片塵土廢墟。 幾息后。 “不可能……你怎么會……怎么可能察……察覺……” 在那人捂著胸口扶地艱難撐坐起身的怨毒眼神里,云搖提著木劍,懶洋洋地從昏暗的角落里走出來。 “可能因為我年紀小,耳朵好,”云搖慢悠悠走向他,“不像你,差不多合道巔峰的修為,應該一把年紀了吧?這么大年紀還搞偷襲,要不要臉?” 云搖停在空地前。 借著月光,她徐徐打量過那人用以撐身支地的覆著血光與魔紋的長劍,還有他覆住了整張面容的詭異黑霧。 “……仙域傳聞不假,你果真得了奈何劍法的真傳?!卑霌卧趶U墟中的人嘶啞著聲音道。 方才云搖那一劍看似信手拈來,但卻蘊含了至少五成的奈何劍劍意,幾乎抽空了她現在這點境界一多半的靈力。 若非如此傾盡全力而為,也不能將人一劍抽成了條只能茍延殘喘、連遁術都無法再次施展的老狗。 云搖在空地前蹲下身來,和對方平望著。 “我一個剛進乾門還沒有一年的小弟子,尊老愛幼,保護動物,與人為善,言談溫和——可你卻這么想殺我,為何?我撅你家祖墳了?” “呵……” 來人冷笑,捂著胸口啞咳了幾聲,不理會她的套話。 而他面前的黑霧除了遮蔽他的面容外,似乎也改了他的聲音,每一句間都像是無數男女老少混合的詭異聲腔,一字一變,聽著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云搖忽盯著他問:“魔族?” “……” 來人眼神微動,但很快便撇開。 云搖思忖地望了他片刻,搖頭:“不對,知道趁慕寒淵彈奏安魂曲的時機,故意讓他無暇旁顧,再加你這個隱匿聲息氣機的秘法,似乎都是利用了安魂曲而讓我不得察——對仙域術法如此了解,心思又歹毒縝密,你不像是那些滿腦子殺殺殺的魔族,更像是……” 紅衣女子起身近前,木劍之上劍華緩緩涌起,映得她側顏清冷若仙。 ——唰。 長劍一揮,挾裹著天崩之勢,驟停在那人咽喉前。木劍泛著比玄鐵更冷徹的鋒芒,讓扶地的身影僵硬如石。 云搖微微側首,眸中笑意與憊懶全無,只余冰冷殺意:“道魔合修?” 來人身影僵冷,幾息后,他忽然放聲大笑,聲音嘶啞難聽:“就算死,我也不會說的……你不用白費心機了!” “不說沒關系,我可以自己猜?!痹茡u劍鋒斜挑,“你臉上這張,姑且稱為面具,不像是術法所為,更像是亡魂怨氣凝結,變幻難測,我猜你手上人命無數……” 她一頓,瞥向他那柄還泛著血光魔紋的長劍:“且都死得,不怎么舒服?!?/br> 被云搖手中木劍鈍光所壓,血劍栗然顫鳴。 “尋常人偷襲,以術法遮蔽自身容貌便是,你卻連模樣、聲音、氣息、靈力,半點都不敢稍露。我話本看多了,總結出來個經驗,”云搖輕聲,“只有見過的、或者會見到的人,才需要戴面具作惡,你說呢?” “——” 地上那人的眼瞳驀地縮緊。 與之同時,他身周氣息暴漲,竟有要自爆同歸于盡之勢。 云搖面色微變:“不是吧大哥,一言不合你就想拉著全城陪葬,屋里還躺了個開了往生目的禿驢呢——你好歹等他醒了,讓他看看你下輩子的爹娘在不在城里再動手投胎不遲???” “閉嘴!” 眼見身前氣息暴漲將至破屏。 就像個脹滿水的瓶子,大概兩息后就夠炸開了。 云搖顧不得許多,靈力金光傾瀉而出,盡數壓向那人,竭力將對方的自爆壓制在這個房間內。 同時她飛身向后,薅住地上自封神魂后無知無感的禿驢的袈裟,傳聲給慕寒淵:“這人要自爆,我來壓制,你帶妖僧走——” 話聲未落,變數再起。 云搖幾乎是憑著千鈞一發的本能,在話中忽地后心發涼的一瞬,猛地閃身遁形,連滾帶爬,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從她身后攔腰橫斬的一劍—— “嘩!” 劍光無匹,所過之處如無形光切,整個客棧二樓的房屋全被攔腰斬斷。 一大片青絲落地,云搖顧不得疼惜。 方才要自爆的那個臉都沒露的倒霉蛋,此刻已經像個被平滑切開的器物,上半身與下半身緩緩錯開。 噴涌出來的除了血污,還有刺眼的靈光—— 那是合道境靈府靈海即將炸開的前兆。 云搖死死咬唇,扶地向下一扣。 黑暗之中,噴涌而出的無形靈力迅速聚攏成罩,向著那靈光刺眼的一點,以近乎坍塌的速度迅疾縮小—— 轟??! 帶著巨大震蕩的尖銳鳴聲被壓于一點,偌大樓中死寂無聲,那尖鳴卻猶如直接炸開在云搖一人的識海之中。 唇間血如泉涌,云搖卻顧不得擦,手里抓起妖僧袈裟隨便向后一拋。 反正二樓已經沒了,砸穿了地面,掉哪兒都是一樓。 她的傳音向著遁近的慕寒淵的琴音奔去:“帶他去梵天寺,路上如遇追殺,難以雙全時——” 云搖握劍,緩慢起身,傳音中她的聲線決然,而又少有地溫和:“那就不要管他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要活著?!?/br> 說完了。 停了兩息,身后琴音遁離。 云搖立刻在心底虔誠地跟三師姐道了個歉。 ——算起來,禿驢比師姐多活了四百年,也夠本了。她盡力了,自己搭命可以,但沒道理把自己乖徒的命也得搭進去。何況這次要不是他提前被御衍暗算,踩中了第一步圈套,他們也不至于這么狼狽。 白長了一副算計別人的妖僧模樣,結果卻是被人算計。 云搖想著,目光已經將第二位不速之客打量完了。 這個更徹底,渾身上下幾乎被黑霧罩了一半從腰開始,那是半點不露的。而且這黑霧里,就像有無數張人的面孔起伏猙獰呻吟,越看越瘆人。 ……半步渡劫。 云搖打心底嘆了口氣。 怎么三百年間,仙域明面上正經的修者沒幾個長進,反倒一幫不知道什么時候滋生出來的邪魔外道,修為都高得快要頂破天去? 好在這位邪魔外道扛把子這會沒管他們,讓慕寒淵能帶著妖僧順利離開—— 他正虛情假意地蹲在被他劈成了兩半的“隊友”身邊。 最初來的那個茍延殘喘,沒剩兩口氣了。 后來的這位仁兄不知道傳音了什么。 半死的這個急速喘息:“謝……謝謝……” “你謝他干什么,謝他劈了你?真要謝,不該謝我嗎?”云搖一面沒個正經地靠柱說著,一面在體內積聚所余不多的靈力。 雖然是為了拖延時間,但云搖說的也是實話。 若非云搖方才為了護住全城性命,忍著自傷將他的靈府靈海的爆炸壓在方寸之內,那這會兒對方早該連這絲將散的殘魂都不剩了。 可惜對方兩個都沒理會她。 云搖聽見了地上那個的最后一句殘音:“螻蟻之力……叩天門,開天道,我輩……雖死猶榮!” 云搖:“…………” 好家伙。 壞事干盡,這還給他自己感動壞了。 可惜云搖沒來得及送他一句死不瞑目的,就見那人眼皮一閉,轉瞬之間,就在那個黑霧人的懷里變成了一片片飛灰,隨風而去了。 云搖蹙眉,心底冷意更甚。 “你殺了我的同道,”黑霧人緩緩起身,“我也該送你去償命了?!?/br> 云搖握劍,微笑:“不用客氣,我看你們伉儷情深,不如你先請?” “……牙尖嘴利,可惜救不了你和你師兄的命?!焙陟F人朝云搖露出一個實在不是很像人的森然笑容,“待會,我就追上去殺了你的寒淵尊,讓他陪你一起上路,如何?” 云搖眼神微寒:“我勸你別自己找死?!?/br> “找死?”黑霧人桀然笑了,“寒淵尊么?他確實仙才,可惜遇上了我,又降生在這天譴的乾元大陸,注定沒有什么機會了,還不如我早些送他投胎,下一世興許希望更大?!?/br> “誰送誰,未可知?!?/br> “哈哈哈,你如果真對他那般信任,又怎么會不叫他留下來幫手,而是讓他帶著了無逃命去呢?” 黑霧人冷笑:“你的話,你自己都不信!” “……” 云搖拖延時間而積蓄的靈力,幾乎跟著這話震蕩了下。 因為她自己也忽然有些恍惚—— 她確實是相信,這乾元界內,所有人都死了,慕寒淵應該也死不掉的。 畢竟話本里,他都幾乎親手滅了整個小世界。 可是那為什么。 明知道他應該不會死,她還是不愿去賭那一分可能,冒那分寸之險呢。 “怎么,傷心了?”黑霧人桀然笑著,“寒淵尊確實愧對聲名啊,竟然真扔下你逃了,你放心,我殺了你之后,一定也會殺了他。這樣你們師兄妹在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 “…嘖,”云搖回神,“你可真是個好人啊?!?/br> 話聲未落,一抹艷紅如電,斬亮了滿樓寂滅的昏黑。 “……奈何劍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