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戰事初定,匈奴不敵大巍,節節敗退。謝玹領兵守住邊境的城池,更是將計就計,除去軍中細作,解決了對方的主帥,收復十余座城池,逼得匈奴退至關外。 可戰事本應為期三月,強行壓在一月內結束,更有jian人暗自作倀,羅織罪名,意欲加害謝玹的性命。 謝玹雖神機妙算,算準了他們的陰謀,將計就計地設了場計策,躲過萬箭穿心的死劫,但為迷惑敵軍,他以身涉險,亦受了重傷。 靜曇面露猶豫:“可您身上的傷……” 隨行的韋叔侃也立即勸慰道:“君上,眼下萬無一失,便是要討伐賀蘭寅,也不該如此心急?!?/br> 謝玹偏頭低咳兩聲,輕輕一笑。 “無妨?!?/br> 第86章 重逢(二合一)(修) 漆黑的宮殿里, 并未點燈,唯一的光線是漏窗漏入的月光,勉強能容人視物。 殿中回蕩著賀蘭銘自言自語的瘋話, 容娡看不清周遭的環境,不知他將自己帶到了何處, 便沒有輕舉妄動, 始終沉默地縮在墻角, 心里酸澀而沉甸甸的, 好像壓了塊棱角不平的巨石。 直至三鼓后, 有黃門前來稟報, 說棠棣殿的火勢已經被撲滅。 棠棣殿常年空置, 不是什么重要的宮殿。哪怕容娡縱火燒了內殿,也無關緊要。 賀蘭銘并未處罰她,只下令將她關在現處的灼華殿,而后便帶著黃門離開了。 不多時,陸陸續續有宮婢入殿,依次點亮燭臺,燃起的燭光將宮室映的亮如白晝。 宮婢逐漸朝角落里的容娡圍攏過來, 容娡聽見腳步聲, 抹了把面頰上的淚, 下一刻便被宮婢們七手八腳地扶起來,強行扶她去沐浴。 容娡神情麻木, 任由她們動作。 匆匆洗浴過后, 容娡撥開牢牢圍在她面前的宮婢, 徑直走到榻前, 倒頭睡下。 這一夜,她似是被夢魘所擾, 睡得并不安穩。 守夜的宮婢,半夢半醒間,聽到了許多聲容娡驚懼的、帶著哭腔的夢囈。 — 隔日午后,賀蘭銘大搖大擺地邁入殿內。 容娡昨夜哭腫了眼,醒來后不愿搭理人,只坐在窗前發呆。 先前賀蘭銘命人端給她的酥山,她一口沒動,擱置在手邊的桌案上,如今融化成一灘粘稠的乳液。 賀蘭銘見狀不禁皺眉,偏頭低斥兩句,宮婢連忙誠惶誠恐地上前收走那碗酥山。 容娡聽見了他那邊的動靜。 但她置若罔聞,沒有起身行禮,依舊看著窗外。 賀蘭銘落座在她的對面,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望見一株開的茂盛的夾竹桃。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小聲道:“對不住,昨晚嚇到你了?!?/br> 他一出聲,容娡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只得起身行禮:“大殿下?!?/br> 賀蘭銘擺手免了她的禮,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容娡恭順地垂著頭,中規中矩的露出假笑:“大殿下言重了,您何錯之有?是民女有錯在先?!?/br> 賀蘭銘沉默片刻,神色莊重道:“你不必怕我,容娡……我是真心想娶你?!?/br> 不知為何,容娡有些想笑。 她沒有說話。 “大約三年前,我在江東見過你。那時我遇見了一些麻煩,是你出面幫我解決的?!?/br> 容娡愣住,略顯驚奇而不解地看向他。 賀蘭銘示意她坐下,好半晌,才別別扭扭的開口:“那年我尚年少,去江東調查一樁舊案,卻遭人暗算,險些被人牙子賣到鬼市。是你看穿了那人牙子的喬裝,帶來衙役將我救出?!?/br> 那時他狼狽不堪,而帶人趕來的容娡,穿著一身五彩間色裙,袖間披帛隨風飄蕩,粉面杏眼,容貌秾麗,簡直如同下凡的九天仙女。 賀蘭銘這么一說,容娡總算有了點印象,也終于明白為何賀蘭銘擄錯人見到她時,會是那番神情了。 原來暖寒會那回,并非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容娡年少時愛發善心,確實從人牙子手里救過人。 年深日久,容娡對此的記憶有些模糊,只隱約記得,似乎她的本意并不是為了救賀蘭銘,而是因為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順手救下了他,想給自己謀個人情。 沒想到…… 容娡登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早知救下的是賀蘭銘,她就該袖手旁觀,放任他自生自滅! 這個jian惡小人! 他害死了謝玹! 誰知道他今日同她說起這些話,是打的是什么壞主意! 容娡悔青了腸子,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只好咬著牙不語。 賀蘭銘說出陳年舊事,神情有些不自在。 他覷著容娡的臉色,見她沒什么反應,便深情脈脈地表明心跡。 “容娘子,我愛慕你數年,真心實意想娶你,也只想娶你一人。若你肯嫁我,待我繼位后,愿將后宮廢置,獨尊你一人為后,讓你擁有無上權勢?!?/br> 這種空頭許諾的騙人話術,容娡聽得多了,絲毫不為所動。 她又不是傻子,向來只有她將男人們當做墊腳石耍的團團轉的份兒,哪里輪得上男人騙她。 若她聽信這種空話,那可當真是昏了頭了。 情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說變就變,是最不要緊的事。 容娡看見賀蘭銘這張臉,便心里發堵,隨口說了兩句好聽的話敷衍,將他打發走。 賀蘭銘臨走前,命人端上新的酥山。 這東西綿滑甜膩,解暑又可口,容娡很喜歡吃。 但一想到是賀蘭銘命人做的,她霎時便沒了胃口,待賀蘭銘走遠后,賞給了守在她身邊的兩個宮婢,順水推舟套個近乎。 那兩個宮婢梳著雙丫髻,年歲不大,受寵若驚地分食酥山。 其中一個,見容娡雙目微腫,神情懨懨,似乎有些難過,便主動同她搭話解悶。 “娘子可是在宮中待久了覺得無趣?恰好奴婢才聽聞了一樁美事,不知娘子可愿聽來解悶?” 容娡興致缺缺:“說來聽聽?!?/br> 宮婢道:“驪華公主苦戀許久,終于要嫁給她的心上人了?!?/br> 容娡有些索然無味,但她心里憋屈又難受,實在是無事可做,便示意宮婢繼續說下去。 “公主的心上人,是新任的光祿大夫李大人。只可惜李大人入朝前便早早娶妻生子,與妻子鶼鰈情深,哪怕公主自貶身份,提出可為平妻的話,李大人也不愿娶?!?/br> 容娡越聽越熟悉,某一瞬間回憶涌上心頭,連忙追問:“你說的這位李大人,可是去歲被舉薦為大中正的李復舉?他的妻姓許?” 宮婢歪著頭回想,點點頭:“正是?!?/br> 容娡心中一沉:“李大人既然深愛其妻,不愿尚主,又為何愿意了?” 宮婢嘆息一聲,唏噓不已:“或許是情深不壽吧,李大人的妻室,三個月前外出游玩,慘死在荒郊野嶺。據說李大人找到她時,她的半個身子都被啃食的不成樣子了……奴婢聽人說,缺的那部分rou,是被饑民煮著吃了……” 說到這里,她沒忍住干嘔一聲。 而容娡亦是不禁皺緊眉頭,有些恍惚。 她與李復舉之妻許蕙,在暖寒會上有過一面之緣,還算聊得來。她記得,那時驪華公主便對李復舉威逼利誘,鬧得很是難堪。 哪知再聞故人名,竟是以這種方式。 許蕙之死未免太過蹊蹺。 舊事一幕幕浮出腦海,容娡憶起暖寒會上的那場大火,以及賀蘭銘發現被擄來的人是她后,暴跳如雷地說擄錯人了。 他本來要擄的是誰? 她記得,她與許蕙走的是同一方向…… 容娡想到一種可能,登時悚然一驚。 莫非那時他們便對許蕙起了殺心?! 容娡心驚rou跳,遍體生寒,忍不住將許蕙之死與賀蘭銘聯系在一起。 她無心再聽下去,心煩意亂地打發走宮婢,獨自坐著,緩了好半晌,仍是不寒而栗。 皇族的人,為了一己私欲,竟如此慘無人道嗎? 容娡簡直無法想象,賀蘭銘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會對她做出什么事。 接連聽聞了兩樁死訊,她實在是惶恐交加,接連灌了兩盞涼茶入腹,才勉強驅散了心頭的驚懼與不安。 —— 宮中近日似乎有什么大事,賀蘭銘成日忙的不見人影,顧不上逼迫容娡。 這反而正合容娡心意,她趁機同灼華殿里的宮婢親近,巧言令色數日,終于取得大部分宮婢的信任,不再如從前那般寸步不離的被監視著。 盛夏轉瞬即逝。 初秋的某日,容娡說了些甜言蜜語哄人,蓄意引著宮婢帶她出殿賞花。 一回生二回熟,容娡并非第一次被拘禁起來,自然有許多應對的法子。 原本她只是打算碰碰運氣,想著沒準能找個人救她出去。 怎料一出門,竟遇見了個意料之外的熟人,不禁一愣。 賀蘭鋮瞧見她,亦是無比驚詫:“容……娘子,你怎么在宮中?” 容娡一見到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謝玹。 她無法控制地鼻尖發酸,淚花在眼眶里打轉,含淚行禮:“三殿下,民女的事說來話長,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民女想先行同殿下求證一件事,謝玹他如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