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因容娡而起的異樣的變化。 無法忽視的是,在他掌控著她時,同樣也會被她牽動心緒。 橫在容娡腰間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摩挲著她柔軟的腰側。 謝玹輕嘆一聲,眼睫顫了顫,抖落一圈圣潔的金光。 他睜開濕潤的眼眸,凝視著沐浴在燭光里的容娡。 暖黃的光暈里,她毛絨絨的發絲似乎都在熠熠生輝。 容娡今日并未用簪釵綰發,如瀑的青絲被一根檀粉色的發帶松松束著,顯得她整個人很是柔軟。 謝玹凝視她片刻,傾身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沉燙的呼吸灑在她的面上,抬手撥開她垂散的發。 容娡察覺到什么,心尖一跳:“你……” 話音才落,她的眼前忽地一黑,似乎是謝玹將她的發帶解開,覆在她的眼上,遮住了她的視線。 謝玹將她柔軟的手攏在掌心,深深凝望著她,指腹在她的手背處摩挲兩下,牽著她的手緩緩貼近自己。 衣料被摩挲出窸窣的聲響。 容娡的眼眸被遮住,其余的感官便分外敏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這些細微的動靜。 察覺到謝玹的意圖,她猛地一繃,被他牽住的手以及她的面龐皆恍若被火舌灼燒,燒的她的腦袋發懵。 她看不清這人的神情,但能聽到他的鼻息愈發不穩。 僵了一瞬,容娡羞憤欲死,氣急敗壞的要抽回手。 謝玹牢牢攥住她的手,她那點力道撼動不了他分毫。 容娡掙不動他,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咬牙切齒道:“哥哥驚人之舉,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br> 謝玹沒吭聲,眼眸水洗過一般濕漉漉的,紅潤的唇有一下沒一下地隔著發帶輕吻她的眼,眼尾勾挑,像是走在暗夜里的俊美妖邪。 不像是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神仙了。 唯有鼻間紊亂的呼吸,使得他有著幾分人氣兒。 他垂著濃密的睫羽,眸色晦暗不明,薄唇微抿,似是在克制著什么情緒。 如若容娡此時能看見他的臉,必然會感慨,話本里所寫的狐貍變作的書生,想來應是他這副模樣。 容娡忍了一會兒,沒好氣道:“謝玹,你要不要臉?” 謝玹口耑息著哼笑:“……我只要你?!?/br> 容娡磨了磨牙,嗤笑道: “沒想到如你這般的正人君子,竟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br> 謝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睫羽眨了眨,眼里泛起溫潤的漣漪。 “食色性也,七情六欲,人之常情?!?/br> “……!” 這人竟然用她的話嗆她! 容娡無法反駁,氣得渾身發抖,下意識攥緊手。 謝玹卻喟嘆般的輕哼一聲,頓了頓,傾身去吻她的唇。 “這不正是你以往想要看到的么?” 容娡聽著耳邊難耐不穩的鼻息,面上騰的燒起一團火,啞口無言,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禁又一次怒火中燒,想縫上自己從前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 謝玹利用完容娡,便將她抱到了湢室里。 他命人備好的浴水早已涼透,只得召婢女來換上新燒好的熱水。 與容娡的面紅耳赤不同,謝玹面容雪凈,眉眼間甚至有幾分神清氣爽。 容娡既是要沐浴,他掬著輿盆里的溫水,低垂著眼簾,為她仔細地濯洗凈手,便自覺離去。 輕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容娡坐在浴桶里,望著他挺雋如雪松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時候倒是知道害羞了! 剛才……剛才怎么能那樣不知廉恥! 她雖然什么都看不見,可她又不是大傻子! 她可是從話本里學到了許多東西呢! 手雖然已經被洗凈,可那種古怪又奇異的觸感,仍在她的掌心揮之不去,仿佛烙在了她的腦海里。 下流! 卑鄙! 無恥! 混蛋! 登徒子! 他迫著她,自己倒是舒坦快活了,轉頭便將她泡到滿是草藥的浴桶里,放任藥效隱約要發作的她不管不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容娡又氣又惱,滿心怒火無處發泄,只得抬手用力捶打兩下水面。 她討厭死謝玹了! 第58章 蔻丹 除夕之后, 冬去春來,積雪漸消。 晴光映雪時,屋檐下垂著的冰錐逐漸消融, 午后的窗牗外,時常有叮叮當當的潺潺滴水聲。 日復一日, 容娡有些數不清自己被關了多少天。 謝玹再也沒有準允過她走出明彰院, 時日久了, 容娡不禁生出一種恐慌的心寒。 有葬身火海的假象在先, 她又數月不曾出現, 哪怕從前有人懷疑她沒有死, 現今也該認為她早已死透了。 謝玹處事的縝密, 她以往曾見過不知多少回的。只要他想隱瞞,容娡相信,旁人不會察覺到分毫端倪,當真以為她死了,壓根不會想到她竟是被淵清玉絜的謝玹藏起來了。 明彰院的侍從忠心耿耿,比謝府其他的仆從還要謹言慎行,他們對謝玹將她關起來的行為絲毫不曾質疑, 容娡用來哄騙人的甜言蜜語和伶牙俐齒, 面對他們時毫無作用。便是連曾經與她相熟的靜曇, 如今面對她時亦是形同陌路。 容娡使出渾身解數,仍尋不到任何逃出去的突破口。 謝玹深知她哄騙人的本領, 因此, 當他發覺容娡試圖打動侍從逃離的盤算后, 默不作聲的下了令, 自此服侍容娡的婢女,任憑她好言好語還是崩潰哭鬧, 皆三緘其口,極少同她搭話。 容娡并不是喜熱鬧的性子,她還算喜歡安靜,但著并不能代表她能受得了死氣沉沉的寂靜。 成日被關在院中,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浸泡在江東的梅雨里的木頭,生出一種身上隨時會發霉長出菌子的錯覺。 如今她身邊唯一有幾分活人氣兒的人,竟是神像似的謝玹。 謝玹心性冷淡沉悶,對諸事皆漠不關心,著實不算是有趣之人。 但他會同她搭話,閑暇時會給她念話本,令她不至于被寂寞磨瘋。 恍惚間,竟成了她唯一能夠倚靠的人。 容娡很清楚始作俑者是他,她也清楚謝玹的目的在于讓她無法離開他。 可她沒辦法。 只得同他曲意逢迎。 謝玹不在時,容娡唯一的消遣便是翻看話本,自娛自樂。 許是怕她翻來覆去看得無聊,謝玹時常會購置一些新的話本。他對這些荒唐無稽的東西并不感興趣,只是因為容娡喜歡才容忍它們的存在。 但謝玹當了二十余年的端方君子,除卻設計容娡這樁事,品性毫無可挑剔之處。就算不喜,他也不曾置喙過容娡的喜好,甚至還會順著她,為她念話本。 許久之前,謝玹最開始為她念話本時,念到一些放|浪|形|骸的語句,尚且會難以啟齒?,F今念得多了,無論話本多荒誕露骨,謝玹雖目露不解,但還是會面不改色的讀完。 至多,會在念到一些有趣的段落時,止住聲,拉著容娡試一試書中的親吻之法。 話本里的內容,無外乎是男歡女愛。 謝玹原本以為,他能夠不沾染情愛,置身事外,漠然俯瞰書中人在沸騰的孽海情天里苦苦沉浮,煎熬烹煮,為情所困。 而他只不過是冷眼旁觀罷了。 如今竟輪到他因為容娡而沉溺情海,體味到何為情愛,偶爾也會不禁覺得意外。 可容娡的確能牽動他的心弦,為他二十余年蒼涼冷清的生命涂抹出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這種脫離他掌控的情愛滋味,倒也不算難捱。 — 容娡生的美,又一向愛美,極其注重外貌,謝玹對這一點頗為清楚。 他從不吝惜她用于梳妝打扮的釵環衣裙,由著她隨手亂放一些價值連城的珠寶。甚至從妝扮她這種事情里漸漸尋出樂趣,時常會親自為她更衣梳妝。 容娡畏寒,冬日里衣著只顧保暖,無心打扮,幾乎要將自己裹成粽子。 如今天氣漸暖,她漸漸對時興的春裝起了興致。 春光明媚時,謝玹將她抱到臨窗的軟榻上,用蔻丹給她染指甲。 謝玹學什么都很快,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他垂著眼簾,神情專注,捏著容娡的一只細白的手,細致而耐心地往她的指甲上涂抹蔻丹,再仔細地用棉紗裹嚴。 容娡則窩在他懷里,出神地望著桌案上沐浴著璀璨日光的金盞銀臺花。 謝玹察覺到她的出神,瞥她一眼:“在想什么?” 容娡收回視線,往他懷里偎了偎,軟聲道:“在想,哥哥做的滾燈真是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