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清淺的甜香驅散咸腥的血味,安撫了他胸臆中橫沖直撞的戾氣。 謝玹默不作聲的抱緊她,用下頜尖輕輕摩挲她的鬢發。 恍惚的想,自己可能當真是瘋了。 第49章 運籌 謝玹抱著容娡走出賀蘭銘關她的那間房屋時, 魏學益帶著人匆匆趕來,恰好望見謝玹俯身輕吻容娡的那一幕。 他的動作間,盡然是小心翼翼的輕柔, 充斥著沉默無聲、卻又洶涌澎湃的愛惜。 魏學益不禁腳步一頓,別開視線, 仰頭看天。 半晌, 憂忡的長嘆一聲。 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挑動著人腦中的弦。 魏學益被血氣熏得回過神, 眸色復雜地打量謝玹一番, 見他白衣染塵, 卻并未沾血, 松了口氣。 旋即他忽地意識到什么,臉色微變,疾步邁入血腥濃郁的房屋里,望見失了左手的賀蘭銘,大驚失色,倒吸一口冷氣。 “祖宗喲……” 魏學益抬袖掩住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臉色發白: “醫官!醫官——??!快傳醫官——?。?!” 醫官蜂擁而至, 捧著斷手, 七嘴八舌地商討該如何給賀蘭銘接上。 一陣人仰馬翻過后, 魏學益氣急敗壞地追上謝玹:“你當真是瘋的不輕!” 謝玹神情不變,步履不停, 神情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指責。甚至, 還在容娡因追上來的腳步聲而瑟縮時, 慢條斯理地抬起手, 將遮住她的鶴氅往身上提了提。 他記著呢。 記著容娡時時注重儀表,不喜歡讓別人瞧見她儀容有損的模樣。 “我自有分寸?!?/br> 魏學益簡直要氣得跳腳:“手都給人砍掉了, 這就是你說的分寸?他畢竟是個皇子!” “我知道?!敝x玹眸光輕閃,沒什么情緒地瞥他一眼,“又不是不能接回去?!?/br> 說這話時,他的眉宇間再次浮出那種鋒銳的驕矜,冷淡的神情中,分明隱有勝券在握。 魏學益望著他的神情,愣了一瞬,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面色微變:“謝云玠,你算計我!” 謝玹冰冷的輕笑一聲,嗓音泠泠,不帶半點溫度。 “如數奉還?!?/br> — 謝玹帶著容娡回到謝府時,天色已經漸晚了。 他直接命人將馬車駕駛到晴菡院。 昏黃的天幕下,前來迎接的仆從,望見謝玹橫抱著容娡自馬車走出,辨認一陣,一個個驚愕的瞪大眼,像是瞧見了什么古怪至極的事。 謝玹神情自若,沒管他們,迎著仆從的目光,徑直走入容娡的居室。 容娡仿佛被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一路上皆不曾言語,只緊緊揪住謝玹的衣襟,似是對他極其信賴。 直到謝玹沉吟片刻,要將她安置在榻上,她才猛地回過神,柔軟的手臂緊緊摟住謝玹,猶如藤蔓一般將自己纏在謝玹身上:“哥哥別走!” 她知道自己依賴的言行,能夠輕而易舉地撥動謝玹的心弦。 謝玹撫摸著她的發絲:“我不走?!?/br> 容娡將臉埋入他的肩頭處。 她雖已經不再流淚,但心頭始終縈繞著恐慌與不安。 賀蘭銘究竟是何時同她相識的? 他對著謝玹喊的那句“賀蘭瑄”,又是什么意思? 容娡總覺得這個名字極為耳熟,像是從前在何處聽過。賀蘭是國姓,她思來想去,沒想到哪位皇族喚作此名,倒是某一刻福至心靈,忽地想起,母親常與她提起的那位早夭的太子,名諱似乎喚作賀蘭瑄…… 賀蘭銘無緣無故提一個已過世的人作什么? 容娡心跳砰砰,驚魂未定,感覺自己的思緒好像打了無數個死結,她迫切的想解開,卻反而將自己的腦袋扯得生痛。 索性不去想,只擁緊謝玹,坐在他懷中,將賀蘭銘同她說過的話,小聲講給他聽。 謝玹面冷如冰,沉聲道:“我命人去查?!?/br> 聞言,容娡松了一口氣。 還好有謝玹。 他既肯為她,與賀蘭銘抗衡,想來待她應是有幾分情意在的,如是倒省了她的力,不必勞神費心去另覓合適的良人。 謝玹擁著容娡,垂著眼簾,靜坐一陣,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俯低頭顱,去吻她的下頜。 ——或者,不能稱之為吻,而是細密的舌忝舐,如同貍貓伸出舌尖,為同伴梳理毛發。 容娡正出神盤算著事,被他倏然吻的發癢,下意識抬眼看他。 居室中光線朦朧,謝玹精致雪凈的面龐離她極近,極具沖擊感地撞入她的視線。 他垂著眼簾,清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旁覆著濃沉的陰影,半明半暗。 一貫清峻而淡漠的眉宇,因為低頭吻她的動作,長眉飛鬢,此時無端顯出些鋒利的昳麗,像是暗夜里的妖邪。 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了。 這一幕驚艷妖冶,猶如他被精魅附體,沒由來的震撼而蠱惑,容娡不禁怔住。 察覺到她的視線,謝玹掀起眼簾,看向她。 他的薄唇紅潤,眼尾微微勾起,那雙琥珀似的眼眸,暗得透不進一絲光,冷冽如霜。 容娡怔怔的看著他,有些看不透他的眼神。 但她沒由來的察覺到一種強勢的占有欲。 她忽然想起,謝玹的落吻的下頜處,似乎被賀蘭銘碰過。 腦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古怪,容娡尚未來得及反應。 下一瞬—— 謝玹重新垂下眼簾,頭顱俯的更低,微涼的薄唇落在她的頸側。 她腦中嗡的一聲鳴響,整個人不受控地顫了顫,脊背竄上一股怪異的酥麻。 細嫩的頸項,猶如脆弱的花枝般簌簌搖曳。 容娡本來還有話要與他說,可此刻腦中一片空白,只得下意識地去推他的胸膛,偏頭躲避他的唇,反而被他掐著腰緊緊摁在懷里,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他一寸一寸,吻遍她的脖頸。 奇異的麻癢,挑撥著容娡腦中的弦,蠱惑又難耐。 她揪著謝玹的衣襟,白皙的面龐上浮出霧一般的薄紅,澄凈的眼仁蒙著一層水汽,整個人猶如被寒風裹挾的嬌嫩花瓣一般輕顫不止。 直至謝玹的微涼的唇,自她的頸側移開,她才怔怔的看向他濕墨般的眼眸,視線滑落到他紅潤的薄唇上,眼睫一眨,紅唇微張,如夢初醒般嗚哼一聲。 “哥哥,你……你欺負我?!?/br> 少女的鼻息緊張不穩,嗓音甜潤,帶著點哭腔,眼底深處的驚惶卻如潮水般消退。 謝玹打量著她,唇角勾起一個很淺、很短暫的弧度,眉眼矜傲,神情自若地應下她的控訴。 “你難道不歡愉么?” 容娡臉上發燙,無法反駁,心里有些憋屈,滿腦子想著該如何報復回去,顧不得細究他異樣的舉動,驚慌不安也盡數拋到腦后。 她睚眥必報,咽不下這口氣。 須臾,居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侍者站在門外,道:“大公子,長君傳令您去見他?!?/br> 謝玹看向門扇,淡聲應下,“知道了?!?/br> 容娡憶起從前他的做過的事,眸光一閃,趁機張嘴咬了一口他的下頜尖。 謝玹倏地止了聲,睫羽一顫,垂眼看向她,濕潤的眼眸里,竟帶上點隱約的希冀。 容娡飛快松口,瞧見他的神情,愣了一下,伏在他胸口輕笑出聲,笑容明艷鮮活,又帶著點小狐貍一樣的狡黠: “哥哥,你在期待什么?” 謝玹薄唇微抿,清沉的目光垂落,審視著她。 不及她再說些什么,謝玹便狠狠吻住她的唇,唇舌帶著幾分強勢的兇戾,將她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 侍者在門口候了許久。 謝玹將容娡哄睡后,才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出。 “父親在戒律堂?” 他像一抹新雪一般,出現在濃沉的夜色里,眼神冷得像是山巔之上終年不化的冰。 侍者畏懼他身上冷冽的氣勢,不敢出聲,只輕輕點頭。 謝玹垂著眼簾,若有所思。 ——不出他所料。 原本,謝玹是打算徐徐圖之,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他待容娡的情意,慢慢讓世人知曉他待容娡情深義重,非她不娶。 但,暖寒會上容娡被擄走,實屬在他意料之外,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魏學益為了讓他不沾情愛,故意支開他,讓容娡身處險境孤立無援,再將一切過錯推到賀蘭銘身上。 謝玹極度厭惡這種事態脫離他掌控的感覺。 不過,他雖慍怒,卻并未被怒氣沖昏理智,派兵衛找尋她的路上,便極快地想好了順水推舟的計策。 索性借此意外——在勞師動眾找尋容娡的同時,讓他的心意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