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用過膳后,容娡心中記掛著事,便將白蔻叫到跟前,圍著她好一番打探,從她口中探聽出趙雙乾的身份。 此人是謝家主的meimei——也就是謝玹的姑母,謝嫣之子。其父乃是平亂有功的定光侯,趙雙乾是兩人唯一的孩子。只是不知為何,定光侯夫婦和離,謝嫣搬回謝府,趙雙乾同母親親近,長居在府中。 聽到此處,容娡不禁有些苦惱。 她才至洛陽便得罪了這么一個權貴,不知日后是否會舉步維艱。 白蔻似是看出她的苦惱,寬慰道:“娘子不必憂心,趙世子只在喝醉酒有些乖張,平日里還算平易近人,不會因梅園中的小事便為難娘子。再者,有主上在?!?/br> 容娡惆悵的點點頭。 而后,她想起趙雙乾面對謝玹時,畢恭畢敬的態度。 心里不禁浮出些復雜的波動。 連王侯之子,面對謝玹皆得恭敬客氣,可見謝玹地位之高。 她的眼光著實是好。 只是…… 若萬一,她日后發現謝玹并不適合她安身立命,想要另擇人選,同他一刀兩斷。 當真能如她所愿,順利的斷開么? 謝玹絕不是她能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容娡不敢深想,連忙打斷思緒。 罷了。 走一步算一步。 — 翌日,謝氏的族老遣人來請容娡。 容娡對此早有預料,雖對這些老古板們有些畏懼,但并不怕,坦然自若的應對他們的詢問,將自己對謝玹的蓄意勾引撇的干干凈凈,只說是巧遇之后互通身份,蒙受長公子照拂,一路隨行他到了洛陽。 她對謝玹做的那些引誘之事,多半只有二人知曉,況且她一向擅長偽裝,又有謝玹只手遮天的幫襯,沒怎么費勁便糊弄過去。 自慈寧堂出來后,白蔻引著容娡,前往一處閣樓。 閣樓里。 二樓的臨窗處,有兩人隔著對弈桌,相對跪坐。 一人坐的極為規整端方,另一人則懶怠隨意。 “父皇近來越發沉迷修仙問道,你不在的這半年,不知聽信了哪個方士的渾話,要找什么天命圣女,說與其交|合方可延年益壽,真是荒誕至極……” 棋盤被人輕輕叩動兩下。 謝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神情淡淡,隨手落下一子。 對面的青年掃視一眼他落子之處,“嘖”的一聲,氣笑了:“云玠,你今日怎地心不在焉?” 謝玹面容雪凈,畫中人似的端坐,默不作聲。 那人哎吁兩聲,蓄意調侃道:“我與你說朝政你都不留心聽,莫不是惦念上哪家的小娘子,思之不得,失魂落魄了?” 謝玹瞥他一眼,眉眼間恍若覆著霜雪:“還要不要下棋了?” “……要要要!” 兩人對弈兩招,謝玹對面的青年不知發現什么,“咦”了一聲,奇道:“你唇上的傷口如何弄的,我瞧著怎么像咬出來的?” 謝玹執棋的動作一頓。 對面人打量他一陣,訝道:“還真是被人咬的?不會是你惦念的那個小娘子咬的吧?” 話音才落,靜曇自樓下走上來,拱手對兩人行了一禮。 “三殿下,公子?!?/br> 而后他低聲對謝玹稟報道:“公子,容娘子來了?!?/br> 謝玹眼睫一眨,輕輕頷首:“讓她過來罷?!?/br> 第43章 皇族 如今的大巍皇室乃是賀蘭氏一族, 方才與謝玹對弈之人,正是國君的第三子、三皇子賀蘭鋮。 他二人年歲相差不大,又有幾分血緣, 自小一同長大,關系尚可。 迎著賀蘭鋮探究的目光, 謝玹神色自若的站起身, 走到樓梯前等容娡。 閣樓里燃著清淡的月麟香, 容娡提著裙擺、踏著樓梯往上行時, 清苦的香氣幽幽飄漾, 沾染上幾分屬于她的甜香。 謝玹居高臨下, 目光輕飄飄的落在她身上, 始終不曾移開。 容娡若有所感地抬起眼,瞧見他,立即笑逐顏開,疾走幾步撲入他懷里,雙臂如柔軟的藤蔓一般纏住他勁瘦的腰身,沒骨頭似的往他懷里貼,嬌滴滴的喚:“謝玹哥哥!” 樓梯的護欄不高, 謝玹怕她摔著, 抬手攬住她的腰, 將她擁在懷里。 容娡略帶埋怨地嘀咕了兩句謝氏的族老,謝玹沉默的聽著, 輕輕頷首。 頓了頓, 他微微抿唇, 輕聲提醒道:“還有旁人在此處?!?/br> 窗邊立即飄來賀蘭鋮一句不滿:“謝云玠你這廝!我幾時成旁人了!” 容娡將埋臉在謝玹懷中磨蹭的動作一頓。 她雖欲與謝玹更親近幾分, 但臉皮還沒厚到能當著旁人的面同他親密的地步。 她面上發燙,紅著臉站直, 嬌嗔謝玹一眼。 謝玹神色不變,擁著她側過身,先是簡略地介紹了容娡的身份,然而語氣沒什么起伏地對她介紹道:“此人是三皇子?!?/br> 皇子?! 容娡臉色微僵。 別說是皇子,以往她在江東時,連皇親國戚都不曾見過,聽見有皇室中人在此,難免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攥住謝玹的衣角,心里不禁抱怨起謝玹為何不早些提醒她。 略一踟躕,她垂著眼簾,規規矩矩地屈膝行了一禮:“拜見三殿下?!?/br> 賀蘭鋮帶著些探究的目光自她身上滑過。 的確是個嬌美絕色的女子。 只是不知有何特殊之處,竟會引得謝玹這樣沉悶古板、冷情冷性的人心動。 賀蘭鋮同他相識十余年,別說是有女子能入他眼,就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子能近他的身。 而今日,謝玹竟如此縱容這位小娘子。 賀蘭鋮抬手免去容娡的行禮,不禁奇道:“謝云玠啊謝云玠,真是納罕,你不是從來不讓人接近這棟閣樓的么?” 謝玹瞥他一眼,雖神色寡淡,什么都沒說,但意味很明顯。 ——你不是人? 賀蘭鋮摔了棋,嚷嚷道:“我的意思是女人!女人!” 謝玹垂眼看向容娡:“容娡不一樣?!?/br> 賀蘭鋮便不說話了。 容娡低頭聽著兩人的對話,見謝玹面對皇子時,語氣自若,氣勢竟也不輸分毫,一顆心漸漸安定,心里的緊張消退不少。 她扯了扯謝玹的袖子,小聲道:“謝云玠?” 謝玹頷首:“云玠是我的表字?!?/br> 容娡眼眸一轉,從善若流:“云玠哥哥?!?/br> 謝玹只稍一猶豫,便默許了她的這個稱謂。 見狀,賀蘭鋮有些坐不?。骸澳慵扔屑s,我便先行離開了?!?/br> “等等?!敝x玹出聲攔住他,“方士與天命圣女之事,你剛才說的語焉不詳,記得派人將相關的案牘給我?!?/br> 賀蘭鋮搪塞道:“好好,這半年來的朝政,我也命人整理之后拿給你?!?/br> 謝玹亦有些自己的耳目,對離開后的朝政知曉一些,賀蘭鋮的提議有些多此一舉。 略一沉吟,他微微頷首:“可?!?/br> 賀蘭鋮腳步匆匆,才要下樓,便聽謝玹毫無羞澀之意地淡聲道:“離開時,記得避開族老的耳目。我與她在此見面,須得你幫襯遮掩一二?!?/br> 賀蘭鋮腳步一頓。 他算是看明白了! 謝玹這廝今日叫他來,就是拿他當掩人耳目的幌子! — 賀蘭鋮走后,容娡想到從白蔻口中打探出的一些往事,不禁有些唏噓。 提到當今掌權的賀蘭氏,不免要一并提及十幾年前的那場戰亂。 彼時夷狄入侵,佞臣與外敵勾結,大開宮門與密道,任其屠殺。宮中數千人死于夷狄之手,積尸成山,破碎的血rou堵塞了洛水。 前任國君一脈……慘死宮中,無人生還。 好在謝氏一族誓死抵抗,又有前任國君的胞弟、也就是如今國君,不遠千里從封地前來平亂,才驅除匈虜,守住了大巍江山。 謝氏二房的長君,正是亡在那場戰役里。 謝氏一族如今的安富尊榮,與那一戰關系匪淺。 白蔻是個極為冷靜清醒的女子,然而同容娡講起這些事時,語氣中竟隱有憤恨的怒火。 國恨家仇,哪能不恨呢。 那場戰亂發生時,謝蘭岫嫁到了江東,未受到波及。容娡彼時才降生,對此并無太大感受,但她聽謝蘭岫提到過很多次前任國君的雅儒賢能,還有那位早夭太子的?;垭p修,偶爾也會生出些憧憬,想要親眼瞧上一瞧。 可惜,他們早就湮滅在史書中寥寥的幾行文字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