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呂智文對延州很是向往，這次他回老家的時候，呂智文開心的對他說，等他做完這邊的工作，一定要到延州來看看。

    這里是他最向往的圣地，可到最后，他都沒能來看上一眼。

    “柯公，呂智文是怎么暴露的？”

    過了會，老胡緩緩問道，呂智文平時的工作很有耐心，也很小心，他離開之前，其實對呂智文最為放心。

    沉默了幾秒，柯公說道：“老彭太激進了，讓呂智文一次聯絡了六個人，對他們進行教育?！?/br>
    “什么，六個人？”

    老胡呆住了，平時他只讓呂智文聯系一人，聯系兩人他都怕出事。

    老彭竟然讓他同時聯絡六個，這不是找死嗎？

    他和老彭也是一起工作多年，對老彭很了解，老彭真的能干出這種事來，可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明明吩咐過老彭，工作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他們的對手不是傻子，稍有不慎，便能被他們發現問題。

    石海陽被捕，老鄧被捕，還有電臺被黨務調查處發現等等問題，無不證明，他們的敵人如同黑暗中的毒蛇，時刻準備咬他們一口。

    老彭怎么這么糊涂，讓呂智文同時聯絡六個人？

    “啪啪?！?/br>
    老胡突然甩給了自己倆嘴巴，當初他離開的時候，梁書記問過他的意見，他這塊工作要交給誰。

    是他推薦的老彭，等于說他是間接害死呂智文的兇手。

    這讓他更不能原諒自己。

    柯公沒有阻止，同志的離去他同樣悲痛，更不用說是朝夕相處的戰友。

    打了自己之后，老胡再也控制不住，淚流滿面，嗚嗚的哭著。

    足足一個小時，等他發泄之后，柯公才嘆了口氣：“老彭已經回來了，我關了他禁閉?！?/br>
    老胡默然，他剛才確實很恨老彭，但他明白，這種事老彭同樣不想發生，呂智文已經死了，死人無法復活。

    他總不能殺死老彭，去給呂智文陪葬。

    他還沒喪心病狂到那種程度，他只是自責，不該推薦老彭來接替他的工作。

    “柯公，我想重新回到南京，老鄧雖然被捕過，但我沒有，黨務調查處沒有見過我的人?！?/br>
    老胡抬起頭，紅著眼睛說道。

    “不行?！?/br>
    柯公果斷搖頭，老胡回不去了，他離開了那么久，回去很容易暴露。

    南京那邊，會有新的人來接替老彭的工作，但絕對不是老胡。

    “不過你做下準備，下個月你可能要去上海?！崩虾鷦傁肜^續爭取，柯公突然說道。

    “上海？”老胡怔了怔。

    “沒錯，上海那邊斗爭同樣殘酷，他們需要支援，你有豐富的工作經驗，所以我向他們推薦了你?！?/br>
    “好，我服從命令，去哪都行?！?/br>
    老胡立刻點頭，剛說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老鄧能和我一起去嗎？”

    “他不行，他被黨務調查處的人抓過，那里有他的照片，他以后都無法參與敵后工作了?！?/br>
    柯公再次搖頭，老胡可以去，是因為黨務調查處不知道他。

    但老鄧不行，像他這樣的人，黨務調查處一定有留底照片，不管去哪風險都不小。

    “我明白了?！?/br>
    老胡點頭，從柯公那離開后，他到街上買了瓶酒，又買了些紙。

    他不知道呂智文埋在了哪，只能在這里，給他燒上幾刀紙，說說心里話。

    來到野外，老胡找個地方，點燃了紙。

    “智文啊，若是能聽到我的話，就來看看，看我身后，那里就是延州，你最想來的地方?！?/br>
    “不知道你到了下面，酒量會不會變好，這么多酒，我怕再把你灌醉，就不給你倒那么多了，我替你喝點?！?/br>
    “智文，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讓老彭來做你的上線，不是他，你也不會死了?！?/br>
    紙燒完了，老胡就坐在地上，一口酒一句話，除了倒掉的一點外，剩下的酒全被他喝了。

    “智文，你說我當初若是不帶你入黨，你現在會不會還在老家做你的老師？”

    “你怎么那么傻，不知道變通嗎？也是，你絕對不可能投降，對你來說投降不如去死?！?/br>
    “咬舌頭疼嗎？我不小心咬到過，疼了好幾天，你是怎么做到咬了兩次的，這點我不如你?！?/br>
    “智文，我很想你……”

    酒喝完了，老胡醉醺醺回到住處，倒頭便睡，睡著之后，他的眼角再次留下了淚水，不知道他在夢里和呂智文說著什么。

    ……

    南京，泥鰍和許潤東正在監視點，監視著李在平。

    看著泥鰍，許潤東有點恍惚。

    之前的泥鰍不過是個隊長，他根本沒有在意過，沒想到當初這個不起眼的人，現在竟然能和他平起平坐。

    若論功勞的話，他甚至不如泥鰍。

    他知道泥鰍的出身，小混混一個，后來在武漢保衛處謀了個職務，軍事情報處武漢站成立的時候，他被選入了行動組。

    在武漢，不過就是個炮灰。

    情報組全是精英，行動組則不同，他們是打手，通常行動組的損失最大，一不小心就會喪命。

    泥鰍走了狗屎運，楚凌云被王躍民帶到武漢站的時候便跟上了楚凌云。

    之后便是一飛沖天，如今成為了少校組長。

    許潤東作為情報科的組長，自然清楚泥鰍是什么德興，雖然是行動科的人，但泥鰍的行動能力真的不怎么樣。

    槍法爛，膽子小，只會溜須拍馬，偏偏楚凌云對他很看重，一路扶持，最終有了今天的地位。

    第四百章 見老頭子

    在許潤東的心里，很看不起泥鰍。

    不是軍校畢業，也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培訓，最擅長的是溜須拍馬，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沒有長進。

    若非楚凌云，像泥鰍這樣的人，不知道哪次行動就掛掉了，哪有機會升任少校組長。

    “許組長，我先回去了?！?/br>
    泥鰍在監視點的時間不長，這個案子不屬于他們，是情報科的，他只是過來協助。

    沒必要一直留在這，喧賓奪主。

    更不用說，這個案子沒什么油水可撈，他更沒多大興趣。

    “多謝趙組長?！?/br>
    許潤東微笑回應，等泥鰍立刻后，很快他也走了，留下個隊長在這繼續盯著。

    對這個案子，他同樣不怎么關注。

    ……

    日本，東京。

    兩名中年男子跪坐在一個豪華的房間內，桌子上擺著精致的小吃和清酒。

    “近衛君，小林九郎控制不住內閣，這次時機已成熟，您可以不用再等了?！?/br>
    細川明康喝完杯中的酒，微笑說道。

    小林九郎是現任首相，今年剛剛上任，不過他接的是個爛攤子，本身能力和威望都不夠，無法協調如今龐大而復雜的國內關系。

    他這個首相時間做不長，這點上下公認。

    “細川君，你也認為我應該站出來了？”

    近衛武墨輕聲問道，細川明康則點了下頭：“眾望所歸?！?/br>
    去年年初，便有人希望近衛武墨出來組閣，但當時局面復雜，被近衛武墨所拒絕，如今過去了這么久，他也有了更多的準備，時機確實已成熟。

    “那好，過兩天我去面見天皇?！?/br>
    面對細川明康，近衛武墨沒有像對其他人那樣矯情，心里明明愿意，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

    細川明康如今是他最大的支持者，細川家族口碑很好，雙方聯姻之后，對近衛武墨來說如虎添翼。

    而且最近他們剛收到了個好消息，近衛武墨的女兒，細川明康的兒媳婦，已有身孕。

    兩家的關系更近了一步。

    “我會和其他人打好招呼?！?/br>
    細川明康滿意點頭，親家當上了首相，對細川家族來說同樣意義很大，細川家未來能有更好的發展。

    南京，軍事情報處。

    楚凌云正翻看最近搜集到的一些情報，軍事情報處不僅反諜，同時也有打探敵人情報的任務。

    連續繳獲了那么多密碼本后，電訊科那邊的破譯工作，總算有了些進展。

    重要密碼依然無法破譯，但一些不重要的電文，目前已經能夠做到部分破譯。

    這些情報屬于絕密，部分會報送到情報科，除了許義和謝子齊正副科長外，一般的人沒有權利翻閱，有些情報，連謝子齊也不能去看。

    不過楚凌云提出要求后，處座大手一揮，馬上把所有破譯的情報，全部轉交給了楚凌云。

    情報不多，能分析出的東西有限。

    但楚凌云有后世的見識，通過這些情報他已經發現，日本對中國已是蠢蠢欲動，目前所缺的就是一個火藥桶。

    盡管日本國內對如何與中國作戰還沒有達成一致意見，但全面侵略確實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