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對著湖，湖邊有幾個一看便是退休了的爺爺奶奶，正在排隊拍照留念。

    麥麥想起什么，笨拙地從口袋掏出手機，開口道：“上次我發現，相冊里有好多我的照片呢?！?/br>
    他將自己的手機給程凜看。

    這臺手機原本是程凜的備用機，和另一臺主機的信息資料都基本同步。里面除了少量的工作截圖以外，還有個專門的相冊叫“麥麥”，存放了各式各樣的、貓正在做任何事的照片。

    吃飯的麥麥、睡覺的麥麥、曬太陽的麥麥、坐在沙發看電視的麥麥。

    還有很多特寫。

    麥麥走上來聞攝像頭的鼻子、麥麥爪子上的rou墊、麥麥圓滾滾的眼睛。

    程凜囑咐說：“都存著，別把這些照片刪了?！?/br>
    “我不會刪掉的?！丙滬湵ＷC，一邊翻到了相冊的最開始。

    圖上一只還沒手掌大的幼貓半瞇著眼睛，精神狀態很差的樣子，正在被人用奶瓶喂奶。

    麥麥說：“你看，那時候的我好丑啊?！?/br>
    “這些你還記得嗎？”

    “只能模糊記得一點?！丙滬溦J真道，“去年冬天非常冷，我都快凍死了。你把我從草叢撿出來，還搓我呢?！?/br>
    程凜神情柔和下來：“這都記得?！?/br>
    麥麥關掉了手機，問：“為什么一直拍我的照片呢？”

    “這有什么為什么?！背虅C頓了頓，難得坦率，“因為覺得你很可愛?！?/br>
    “可是我變成人以后，你就不拍了?！丙滬溦f。

    相冊的更新停留在了一月的某一天。這一天也是麥麥變成人的前一天。照片上麥麥抱著自己最喜歡玩具小熊，在程凜的床上安心睡覺。

    程凜看了他一眼。麥麥神情很平靜，好像也沒什么埋怨、生氣或者相反的撒嬌之意。

    但他還是猶豫兩秒，舉起手機：“我給你拍兩張?！?/br>
    麥麥嘴唇沾了一圈糖絮，看起來毛絨絨的。他高興地舔了舔自己的嘴，挺直背，看向程凜。

    一陣風吹過，頭頂那片被擋住的陽光暢快地灑落而下。

    程凜越過手機，看向麥麥。

    陽光穿過，光照得他瞳孔顏色更淺，像凝結的琥珀。

    程凜又想，真奇怪。

    明明原本是小麥色的，現在皮膚卻那么白，頭發也是咖色的，還有些微的蜷縮。

    像丘比特的雕塑像，不可名狀的天使。

    麥麥沒看鏡頭，全心全意地看著程凜。

    程凜一和他對視，忽然間大腦空白，唯獨剩下一個清晰的意識。

    麥麥喜歡他。

    但這種情感實在太純凈、太純粹了。不屬于愛情、友情、親情任何情感的一類。不因為他長相如何，有沒有錢，性格又怎么樣。

    只因程凜是程凜。

    他受之有愧。

    程凜心跳得很快，內心涌上股奇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甚至不敢和麥麥對視，也按不下快門。

    “好了嗎？”麥麥分析程凜的動作語言，前傾身體，期待地看他手里的機器，“讓我看看吧！”

    程凜囁嚅了下：“我沒拍?！?/br>
    麥麥愣了愣，道：“是你說要拍的?！?/br>
    “好吧?！边^了幾秒，他又自顧自站起來，一邊說，“那就不拍了吧?！?/br>
    第10章 于是麥麥決定離家出走（十）

    第二天程凜到了園區發現，原本辦公室聯結休息室的門被鎖上了。他不在這天，袁佳明負責加油，金梨和園區的志愿者把流浪貓捉到了房間里。

    “今天出入都走后門啊?！苯鹄嬖偃龂诟?，“想看貓的去前門，透過玻璃看看就行了，別嚇到人家。好不容易抓齊的，不能給放跑了?！?/br>
    程凜問：“一共幾只？”

    袁佳明走過來答：“也就四只，一只母貓，三只公貓，幸好都絕育了。志愿者說它們相互都認識，應該不會打架?！?/br>
    他一邊撓手，一邊奇怪道：“我怎么手背已經有點癢了，我去吃兩粒過敏藥?！?/br>
    明天就放假，一堆人閑著沒事，跟逛什么似的逛到前門，連成排站在玻璃外看里面的貓。

    原本休息室里的懶人沙發、小圓桌等等的物品都被收拾著搬到了辦公室的角落，現如今空曠的房間里到處鋪了防水墊，上面擺放了一系列貓咪用品。

    被臨時圈養的四只田園貓花色各不相同，母的是三花，公的兩只是橘貓，一只是貍花。

    袁佳明戴了個口罩，隔著玻璃拿手逗貓。他指著慢慢靠近的三花貓說：“多么文靜的小女孩。這不得給它們三個迷死？”

    程凜驟然警覺。也不知道麥麥看三花是不是看美女。

    袁佳明又看那兩只橘貓，拿手肘懟程凜：“哎，麥麥同款?！?/br>
    “不一樣?！背虅C道，“這只腳上有白手套，那只是橘白?！?/br>
    “不都是橘貓么，再養一只?！痹衙鲾x掇道，“園區里的流浪貓，志愿者能讓領養的就都讓領走了。這四只算是釘子戶，因為年紀大了?！?/br>
    “嗯。麥麥如果是那種比較友好的小貓，你多養一只也挺好的?！苯鹄嬉操澩f，“這樣白天兩只貓還能作伴。不然一直孤零零在家等你也挺可憐的?！?/br>
    程凜：“再說吧?！?/br>
    傍晚袁佳明請客，公司召開年度總結大會。

    也沒什么好總結的。實際就這么幾個人，無非都是程凜或袁佳明的同學朋友。程袁二人作為原本社交圈中最胸無大志的兩位二代，父母們趁著東風積累了些家底，但行業如今早就走到了夕陽陌路，沒什么事業好給兒子繼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