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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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矮幾轟然被掀翻,茶盞和水翻滾倒了一地,泡漲的茶葉和guntang的水灑在宋蘭臺的手背上,狼狽不堪。 而他卻沒有低頭看一眼,而是驟然傾身接近了還在竭力思考到底怎么回事的白清歡,然后—— 一把抓住了她的……不,是“段驚塵”的領口。 宋蘭臺的眼尾帶著濃烈的紅,呼吸急促而顫抖。 他張了張口,像是很費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段驚塵,你這等忘恩負義、冷心冷情的白眼狼!你怎么對得起白清歡!” 白清歡瞳孔震驚:……??? 細犬瞪大狗眼:……汪? 第10章 他們都想讓她死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滯。 “你——” 宋蘭臺的話尚未說完,轉瞬間,他拎著衣領的那只手就被反握住了腕處,一股全然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爆發,連靈力的波動也無,“段驚塵”就這樣強行制住了他的手,而后—— “轟!” 宋蘭臺被壓制著手,狠狠推倒在地。 不……說推還是太文雅了,確切說來,是像砸石頭一樣狠狠砸在了地上。 旁邊的細犬目睹了這一幕,狗眼瞪得更大,回憶起自己先前被抱摔鎖喉畫面,默默夾緊了尾巴。 “咳咳……段驚塵你……”宋蘭臺劇烈喘息著,眼眶的紅意越發鮮明,不知是氣的還是受了傷。 白清歡微微傾身,面龐直直對著宋蘭臺,手上力量絲毫不松,屈膝抬腿,狠狠壓住后者的另一只手。 她早就發現了,段驚塵的身體力量強橫到可怕,哪怕是尋常的渡劫境體修恐怕都無法相提并論,此刻她就這樣壓制著宋蘭臺,后者不過一個醫修,自是全無反抗之力。 她就這樣,以居高臨下的視角俯視著下方的宋蘭臺,冷漠詢問:“我怎么了?” 宋蘭臺對上了那雙沉墨似的眼眸,那一瞬間,他好似沉入了深潭,在里面竟然尋不到半點情緒。 他的神情同樣冷下來,“你竟敢對我動手!你知道我是她的……” “你是她的誰?”白清歡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冷冷看著下方的人,“不就是一個死生不復相見的陌生人?” 此話一出,宋蘭臺原本還滿是怒意的雙瞳驟然失神,如同一樽被摔碎的琉璃,逐漸籠上了一層霧氣。 他張了張嘴唇,方才的惱怒煙消云散。 宋蘭臺顫聲,“她……她竟連此事,也同你說了?” 白清歡垂著毫無情緒的眼眸,并不回答他,平靜反問:“所以現在輪到我問你了,白清歡的事,與你何干?” “……” 宋蘭臺臉色慘白,他很想辯駁什么,但是事到如今竟無一言可辯。 他方才怒斥段驚塵是忘恩負冷心冷情的白眼狼,可到底罵的是眼前這個年輕的劍修,還是在罵當年那個同樣年輕氣盛的自己,宋蘭臺分不清。 他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啞聲道:“我來找你并不是尋釁挑撥的,有關修界大會,我確實有消息要告知你?!?/br> 白清歡皺眉,“你說?!?/br> “有一些人似乎想要放出寒淵之下的邪魔。更要命的是,這些人就在羽山上界之中,所以,他們不允許任何修士再飛升上去攪亂他們的計劃?!彼翁m臺的聲音很輕,像是承受著某種痛苦,“一旦有人渡劫圓滿準備飛升,定然會出事,你難道沒有意識到嗎?這兩百年間,再也沒有人成功飛升了?!?/br> 他頓了頓,喃喃道:“就算她閉關渡劫成功了,去了羽山上界也是生死難料?!?/br> 白清歡的目光驟然凌厲。 “他們瘋了?邪魔現世蒼生必亂,如今可沒第二個盛德仙君去鎮壓它!” 羽山上界便是昔日的仙庭,位于如今的寒淵深處,下面被鎮壓著的便是那只足以滅世的邪魔。 “那些飛升的前輩鎮守了數千年數百年寒淵,人心易變,誰知道他們現在到底是仙是魔,又有誰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么,便是活膩了,想拖了整個修真界一起去死也不奇怪?!彼翁m臺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縱使不管白清歡的死活,你身為盛德仙君的轉世,以為自己能逃過那些人的手段?” “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宋蘭臺慘淡的臉上倒是逐漸恢復了平靜,甚至還很輕的笑了一下:“段小仙君果真是年幼無知,竟不知我師父乃是醫仙谷上任谷主,他于兩百年前飛升去了羽山上界?!?/br> 白清歡皺眉,不解宋蘭臺為何頻頻以年齡譏諷段驚塵。 宋蘭臺:“你不用懷疑,羽山上界雖與修真界修真界隔絕,外人極難踏入羽山,但是里面的人想出來卻是不難。你只需知道,在此事上我無一字作假?!?/br>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道:“他們都想讓她死?!?/br> 她松手,沒有再答話,而是低著頭沉思著什么。 宋蘭臺說完最后一句話后,便像是徹底被卸了力,甚至連靈力都無法維持,方才布下的封閉禁制于瞬間潰散。 他似乎又無聲低語了一句,破碎在了窗外呼嘯卷入的朔風之中。 過了許久,他慢慢起身,用力甩開還叼著自己手的細狗,背對著白清歡垂首離去。 * 宋蘭臺來時優雅從容,走時眼眶微紅失神,衣衫半濕,手背上不止有燙傷的痕跡,更有莫名的狗牙印和一道疑似拳擊的淤青。 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里面的人定是發生了某些矛盾。 云舟角落,鬼鬼祟祟自上而下疊了好幾顆腦袋。 李長朝扒著墻,壓低了聲音:“宋長老出來了?!?/br> 下面的師弟瞪大了眼,悄悄問:“他看起來狼狽得好像被打了,這是段師祖欠了宋長老的診金反揍了債主一頓嗎?” 再往下的師妹不贊同:“段師祖有醫修摯友,應該不會去找宋長老療傷,就更不可能欠診金了?!?/br> 倒數第二的師妹點點頭:“而且怎能說段師祖欺負別人呢?就算真打起來了,也不一定是段師祖先動的手,萬一是別人欺負咱們師祖呢?” 李長朝點點頭:“確實,以前鮮少與師祖接觸,只聽說他性情冷漠難以接近,但這次出來執行任務,我倒覺得段師祖著實是個好人。若真是不好相處的孤僻之人,哪會有那么多慷慨大度的摯友?” 她的話隱去了大半。 青霄劍宗內,有關段驚塵的傳言何止是他性情冷漠難以接近,私下更難聽的話,例如眼高于頂,故作清高之類的評價更是不少。 眾弟子對他的印象中敬與畏同等分量,里面興許還夾雜了一些難言的嫉恨,唯獨沒有親近。 若是在從前,看到那位和氣溫柔的宋長老神這樣紅著眼出來,眾人只會默認是自家師祖把人家揍了。 只不過如今相處了兩日,她們倒是對這位師祖改觀良多,便是先前云舟損毀的事,要換成某些前輩,頭一件事怕就是把關系撇干凈,哪能一句訓斥的話都沒呢。 “那個……你們剛剛有沒有聽見宋長老說的最后那句話?”小周回想著最后聽到的那句話,忍不住開口。 李長朝等人果然沒聽到,疑惑道:“什么話?” 小周左右張望一番,確定宋蘭臺走遠之后,從懷中摸出一面小小的鏡子:“我離家之前,我娘說我腦子不好怕我記不住師父教的劍招,所以給了我一面留影鏡,這東西可以留存影像和聲音,她讓我將師父傳授的東西留下來,日后方便回頭琢磨?!?/br> 說著,他將手覆蓋在留影鏡上。 “讓我們來回頭琢磨下剛剛宋長老到底說了什么……” 留影鏡泛起一道漣漪似的波動,其中倒映的畫面了然,聲音清晰—— 畫面中,某位師弟正拉著李長朝誠懇道:“師姐你信我,我和那些借你靈石不還的師兄不一樣,我是師弟?!?/br> 眾人齊齊盯住小周:“嗯?” “錯了錯了!”小周額上浸汗,連忙又在留影鏡上一抹。 畫面一轉,小周的師父,庚金峰的峰主正趴在榻上,一邊揉著腰一邊齜牙咧嘴罵得起勁:“我去你大爺的段驚塵!我干你祖宗的段驚塵!這狗小子又放狗咬老子屁股……盛德仙君在上,晚輩罵的是段驚塵不是您,莫怪莫怪?!?/br> “咳咳咳!”小周手忙腳亂蓋住留影鏡,這次總算弄對了。 這一次沒有畫面,唯獨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夾雜在風中傳來。 “白清歡與你有無干系,你自己心里清楚,莫要……莫要讓自己后悔?!?/br> “嘶!” “喲!” “嚯!” 眾劍修瞬間捕捉到關鍵名字,一個個的臉上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果然!”李長朝神情復雜,唏噓:“我就知道,段師祖苦戀合歡宗那位白長老!” 劍修們再度齊齊轉頭,盯住了李長朝:“嗯?!師姐,你哪兒來的內部消息?” 李長朝抱緊了劍,眼中已然現出看穿一切的睿智—— “你們有沒有發現,段師祖醒來后第一句便是關心合歡宗和那位白長老的消息?” “方執事提及白長老與妖獸有關,他立刻出言維護!” “還有,先前我們去北靈城找醫修的路上,途徑了五座酒樓茶肆,五家都有說書先生在說故事,他唯獨在那個正在說白長老秘事的茶樓前停了,我觀察確切,他分明還低語了一句‘胡說八道’!” “最重要的是!過去百年,你們誰見過段師祖接宗門任務,除了這次!他為何要接?難道會是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庸俗靈石嗎?不!只是因為宗門傳言,這只妖獸與白長老有關!” “外面有傳言說白長老想擄了段師祖去當鼎爐,但是我覺得——”李長朝被師弟師妹圍擁著,很是恨鐵不成鋼的嘆息:“咱們段師祖,早想排著隊去當鼎爐了!” “……” 眾劍修被這一番推論震撼得無言僵站在原地,很快,一些蛛絲馬跡作為證據,被他們列舉出來。 “我記得八十多年前,白妖……咳咳,白長老似乎來過一趟北靈城?!毕氲阶约規熥婵赡苷鄬ぎ敹t的機會,這位劍修果斷改口。 “段師祖平日常穿的便是白色衣衫,這何嘗不是對白長老的隱晦示愛呢?” “段師祖明明能一劍挑飛我那渡劫境的師父,卻離奇被元嬰期妖獸所傷,還正好吐血昏在合歡宗門口,我有理由懷疑那是他在裝柔弱吸引白長老注意力?!?/br> “對,錯不了!段師祖就是苦戀白長老!”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 細狗支棱著耳朵一直蹲在門邊,白清歡倒是并未留意外面的動靜。 因為此刻的她正在和段驚塵傳訊。 白清歡:【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