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么斤斤計較。

    餐廳是沈瑤選的，從一眾評分高的餐廳中，選出一間評分最高的，打電話預訂。

    運氣不錯，正好前一桌客人取消預訂，他們撿了漏。

    掛斷電話時，沈瑤驚喜地告訴他們，從他們訂位的包廂窗戶看出去，恰好可以看見晚上七點準時開始的煙花秀，視野特別好。

    倪知甜和寧嘉美都有些惋惜，手機拍照不夠清晰，早知道今天能看見煙花秀，就應該帶上相機，拍下高清照留作紀念。

    攝影師看一眼自己扛著的攝像機。

    她們的相機能高清得過節目組的貴價攝影機？

    沈瑤定的是西餐廳，人均不低。

    來到這兒好些天了，終于吃到像樣的一餐，菜都還沒上，倪知甜和寧嘉美就已經開始期待。

    吃西餐，講究許多禮儀。

    前世與霍家人相認之后，倪知甜上了不少課，每天的課程安排比不過高中時代，但肯定比大學時期要滿。

    倪知甜學得很好。

    在學習方面，她天生悟性高，又足夠自律，別人要花很長時間掌握的課程，她能在短時間內掌握。

    像是餐桌禮儀，看起來繁瑣的細節，她只照著學一遍，就記得清清楚楚。

    上輩子連吳姨都夸她，四小姐真是聰明。

    前世日復一日，倪知甜以為能有個盡頭。

    沒想到一眨眼，就到了今生。

    在重生之后，不管是霍明放、明澤還是她的父母，都十分后悔。前世相處的時間這么短，他們就不應該讓那些沒必要安排的課程耽誤他們一家人的相處時間，更不該為將“長歪”的她拉回所謂正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勉強。

    其實對于倪知甜來說，與霍家人保持距離，并不是因為他們的勉強。

    她更生氣的，是不被理解與信任。

    現在，再次坐在非常講究的餐桌前，看著服務員一道道按照步驟上菜……

    倪知甜回憶起前世的禮儀課程。

    每上一道菜，從最外側的左右刀叉，按順序使用。切食物要切正好入口的大小。餐巾得放在腿上，不能滑落。

    條條框框的禮儀，比高考復習題中的疑難點要難記多了。

    上輩子的她不算勇敢，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個“野孩子”，為了被家人接納，隨時隨刻都在討好迎合，很軟弱。

    這么多規矩，框住了倪知甜。

    但人是會成長的。

    倪知甜開吃，不管什么刀叉該用來吃什么，叉得起來的，都可以往嘴巴里塞。切食物為什么要控制切好之后的大小，她非要咬著吃。

    還有餐巾，她將腿上的餐巾拿走，放到桌上。

    不喜歡。

    當掙開這些束縛之后，倪知甜發現，其實別人并不在意。

    沒人認為她這樣是缺乏教養與禮節的表現，上輩子她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過是因為老古董一號霍松柏和老古董二號霍明放都是事兒精。

    以及，她自己的內心，還不足夠強大。

    這一頓飯，倪知甜吃得很滿足。

    沈瑤飽得快要走不動路，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包廂里散步。

    【哦豁，好圓的肚子?！?/br>
    【終于發現我和女明星的共同點了，吃飽之后都像懷孕三個月?！?/br>
    【我也！】

    【啊，剛才“砰”一下什么動靜，嚇到我了?！?/br>
    【煙花！】

    “煙花秀開始了！”沈瑤走過窗邊，將窗戶打開，激動地喊。

    寧嘉美和倪知甜立即迎上去看。

    一聲聲巨響，絢爛的漫天煙花點亮夜空。

    滿天星一般，在半空中燃起漂亮的弧度，而后綻開。

    盛大煙花秀將漆黑的夜空染出繽紛色彩。

    寧嘉美拿出手機拍下此刻的美好畫面，打開短信頁面。

    這年頭，還有誰是發彩信的，寧嘉美輕車熟路地插入圖片，又點進收件人那一欄。

    她沒有存對方的號碼，一個個數字輸入進去，到了最后幾個數字，卻沒有繼續。

    彈幕區里的大部分評論內容，都是猜測她要給誰發消息。

    沒有存進通訊錄，卻背下號碼，沒有加微信，但用短信聯系……回想一下，寧嘉美似乎經常有這樣反常的表現。

    【我記得嘉美是有個crush的，節目剛開始的時候，彈幕區里就有人推斷出來了?！?/br>
    【這crush沒長眼吧？到現在還只是crush？活該找不到對象！】

    【到底是誰對我們嘉美若即若離，誰讓她患得患失的！】

    【呸，渣男！】

    寧嘉美猶豫許久，還是沒有發出這條彩信。

    她正要收起手機，可忽地手機在手中振動一下。

    寧嘉美望向屏幕時，意興闌珊。

    三秒時間過去，她睜圓了眼睛。

    那串號碼，寧嘉美早已爛熟于心。

    號碼主人給她發來一條消息。

    他說——

    我看見了。

    沒有發出去的彩信內容，但他看得見。

    不知道是看見直播間鏡頭下滿天的煙花，還是看見她拿出手機在小小取景框里定格的畫面。

    簡簡單單四個字，寧嘉美看了又看。

    “好美啊?！蹦咧鹜箍?，說道。

    寧嘉美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可惜稍縱即逝?！蹦咧鹩终f。

    “怕什么稍縱即逝啊，”寧嘉美轉過臉，笑瞇瞇道，“平凡的人生，不就是靠這么些個精彩的瞬間來撐著的！”

    戚導是會捕捉話題的。

    他請女嘉賓們，談一談人生值得被紀念的精彩瞬間。

    倪知甜回想著。

    總感覺她的人生，是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的，這輩子和上輩子。這輩子，她過得肆意快活，好多瞬間，都值得被放在心間，等到老了之后再回味，都還是意義非凡的。

    但上輩子——

    上輩子，倪知甜的生活太簡單了。

    前半段是陶桃桃，后半段是凌霽。

    年輕氣盛時，她太逞強了，總以為低頭的就是輸家。

    自尊心將她層層包裹，她時常找不到自己，自負又自卑。

    戚導又問：“看見這么美的夜空，第一時間，你們想和誰分享？”

    寧嘉美早就有了答案，但她不會回答。

    倪知甜的答案里有很多個人選。

    這些個人選在她的腦海中變成小人兒，小人兒得打一架，選出最終的贏家。

    這一架，大概得打很久。

    反正一時半會兒的，她還無法直面自己的心。

    “晏興言?！鄙颥幷f。

    沈瑤的這個答案，讓在場的所有人，差點要驚掉下巴。

    【晏興言？！她是認真的嗎？】

    【是沈瑤瘋了還是我瘋了？她剛才是不是說影帝？】

    【啊啊啊啊啊吃瓜了！瑤瑤和影帝是在玩相愛相殺嗎？昨天還在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現在居然說自己在看見煙花時最想分享的對象是他？】

    【一直不認為咱小糊綜有劇本，就算是最抓馬的時候，都覺得很真實……但是現在，我真的要懷疑了?！?/br>
    不僅僅是網友們在懷疑。

    就連戚導，也開始懷疑人生，沈瑤在搞什么鬼？

    倪知甜同樣望向沈瑤。

    死亡凝視。

    寧嘉美還沉醉在自己收到的短信中，感覺到氣氛不太對，抬頭問：“怎么了？”

    “晏興言??！”沈瑤沖著樓下喊，“還有倪知甜她小哥！”

    所有人順著沈瑤的視線，望向窗外。

    服務員沒吹牛，這里的視野確實特別好，不僅能近距離看見煙花在眼前綻放，還能居高臨下地望見底下看煙花的路人。

    有當地路人，還有游客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