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沈確走進別墅院子時, 男生已經把所有“餡餅”都喝光了。

    他依舊保持著趴在溫泉池邊的姿勢, 看著某個未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確走到他面前，深吸口氣：“能自己出來么?！?/br>
    有人在說話？

    顧小寶往聲音來處看去, 入眼的先是兩條大長腿, 再往上，是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帶著幾分無奈，顧小寶特別意外：“沈確，你也來泡溫泉了啊。你帶泳褲了嗎？泡溫泉好舒服, 如果沒帶的話, 可以穿我的?！?/br>
    沈確又重復一遍：“能自己出來么?！?/br>
    顧小寶聽不見似的, 一動不動。

    沈確深吸口氣, 脫掉外套，然后俯下人, 拉著胳膊, 直接把人從池子里拽了出來！

    醉鬼身子沉，沈確用了不小力氣。顧小寶感覺自己胳膊都要被扯下來了, 憋了一晚上的情緒瞬間爆發：“我好心邀請你泡溫泉，你不泡就不泡，拉我干嘛！”

    沈確把外套裹到他身上：“去穿衣服，跟我回家?！?/br>
    “我不回！我是和朋友過來玩的，憑什么跟你走！”

    “你也可以回房睡覺?！?/br>
    “我才不睡！你以為我喝醉了？我沒醉，我清醒著呢！”

    醉鬼從來都說自己沒醉。

    沈確皺了皺眉。

    他的表情如此刺眼，顧小寶感覺自己太陽xue都在突突跳，音調拔的更高：“沈確，又不是我折騰你來的，你在不爽些什么??！”

    “我不想沈家旗下酒店鬧出人命，”沈確聲音已經很沉了，“如果你是成年人，應該知道，酒后禁止泡溫泉?！?/br>
    “我知道??！”

    “那你還喝？”

    “我、我只是......”

    我只是，顧小寶眼神暗了暗。

    我只是，想爺爺罷了。

    可惜，在這個世界里，他沒有爺爺，說出來會引起懷疑，會露餡。

    原來有些時候，想念一個人，竟是不能訴諸于口的！

    說不出的話憋在胸腔，顧小寶咳嗽幾聲，然后緩緩地、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什么，”他笑了下，“沒什么，想喝了而已?！?/br>
    男生外面裹著沈確的大衣，里面只穿了條泳褲，脖頸、小腿全都露在風中，被吹的紅紅的。

    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他眼眶也泛著紅，眼神迷茫沒有焦距，讓沈確想起他曾給自己看過的，那只沒有家的......流浪狗。

    這只醉鬼，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就遠離家鄉、嫁到千里之外的小男生罷了。

    “顧小寶，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訴我?！鄙虼_語氣不自覺輕了下來。

    得來的卻是一句帶刺的回答：“我沒必要告訴你?！?/br>
    這句話針對的是誰不言而喻，其實沈確能感覺到，從黔湘那邊回來之后，男生一直在跟自己鬧別扭。尤其最近，別扭的愈發嚴重。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小情緒，有自己的考量，沈確沒問，那是屬于顧小寶的隱私。

    可現在，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或許也是讓他喝這么多酒的原因之一。

    “顧小寶，”沈確低下頭，看向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你到底在跟我鬧什么別扭？”

    .

    聽到這句話，撒了一晚上酒瘋的男生難得怔了下。

    像往氣球里灌水，越灌越多，越灌越多，皮被撐的透明，只能艱難承受。

    某天，有根針不痛不癢地戳了一下，于是它再也承受不住，爆裂開來——

    “哇”的一聲，他哭了。

    深冬，大雪，沈確只著一件薄薄的襯衫，站在對面，耐心地看著他哭。

    直到他停止抽噎，沈確才又問一遍：“顧小寶，你在和我鬧什么別扭?！?/br>
    “我沒鬧別扭，鬧別扭是小孩子行為。再說，我干什么是我的事，要你管？”

    光溜溜的站在溫泉池邊，怎么拉都不走，這跟躺在地上撒潑要糖的小孩有什么區別？

    “那你想讓誰管？”

    “你又不是我朋友，”男生拉高音調，“管得著我嗎？”

    沈確挑了下眉。

    哦，原來癥結在這兒呢。

    “我哪種行為讓你覺得我不是你朋友了，”沈確命令道，“告訴我?！?/br>
    “你把我拒之門外了??！我花五十八錢買了咖啡，在辦公室外等了你半個小時，結果你告訴我，沒有預約，不能見！請問，這是你對待朋友的態度嗎？”

    “助理只告訴我，有位顧先生要見我，我不知道是你?！鄙虼_解釋。

    顧小寶：“我報全名了。再說，你猜不出是我？”

    “很多客戶和合作伙伴都姓顧?！?/br>
    顧姓是霸總小說里的大姓，而且沈確沒必要撒謊，可能真是助理弄岔了。

    顧小寶氣瞬間消了一半。

    “那我們也不算朋友?！彼终f。

    沈確覺得自己半輩子的耐心都在今天用光了，深吸口氣，心平氣和的問：“還有什么，全說出來?！?/br>
    “你有槍，不告訴我?！?/br>
    沈確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在溶洞里那天。

    沈確有點想笑。

    夠能憋的。

    都過去將近一個月了。

    本來正氣著呢，見對方竟然“笑話”自己，顧小寶本來降下去一半的音量又攀回高峰：“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嗎？”

    “對不起，”沈確卻道，“這件事確實怪我。當時我猶豫了下，沒拔槍，讓你誤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