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憐 第47節
金雀道,“您也說二爺儀表堂堂,清風雅正,不是奴婢夸口,這順天府還沒幾個年輕公子有二爺出挑,二爺又體貼會疼人,您做姑娘的時候,再跟二爺鬧別扭,二爺也都當金疙瘩似的寵著,就是現在您覺得二爺不好了,這大房里還不是您說了算,二爺的全副身家都給了您,您這個祖宗還嫌他壞呢?!?/br> 雪濃立刻回嘴說,“你不知道他有多過分?!?/br> 才想吐露,就見那門邊站著沈宴秋,正饒有興致的聽她編排自己,當即再難支吾聲,忸忸怩怩的將臉別進床里。 金雀不知沈宴秋在身后,還說著,“奴婢才在外邊兒聽二爺跟云夫人提起,說要給您求個誥命夫人當當?!?/br> 有幾人能當誥命夫人的,沈家也只有云氏和沈宴秋的母親被皇帝封了一品誥命,那是沈家人慘死在應天府,皇帝歉疚之下敕封的,這京里能被封誥命的,兩只手都能數的出來,都是家中爺們兒有出息,立了大功,妻子才能得皇帝封賞。 雪濃心口溫熱,扭過頭柔柔道,“你別說了?!?/br> 金雀看她目光有些往身后飄,一回頭見沈宴秋走進來,方知話被沈宴秋聽去了,怕雪濃尷尬,趕緊轉過話,說沈妙琴今個已經回二房養胎了。 沈宴秋像沒聽見,撩了衣擺坐到搖椅上,接著看上午沒看完的公文。 他們夫妻在房里,金雀很識時務的起身出去。 雪濃偷偷瞄著沈宴秋,他做正事很是一本正經,不笑很有威嚴姿態,雪濃有時候會怕他,但他一笑,她就知道那只是他人前的做派。 雪濃在床上躺了會兒,腿上恢復些力氣才下地來,她記得那次在宴上,沈妙琴說過延平侯府里發生的晦氣事,想著去看看沈妙琴。 沈宴秋搖著椅子,公文擱旁邊,招手叫她過來。 雪濃躊躇著,腳往他跟前挪,才走到椅子邊,他伸手攬著她坐到腿上,親她嘴唇,她也輕張唇縱著他探舌深吻,大手給她揉著酸軟腰肢,她綿綿的伏在他身上,被他吻夠了,才推開他的手,軟著腿下來,回頭又瞅他一眼,眸光盈盈,又怨又羞。 “那是金雀說的,殊玉也要怪我嗎?我比竇娥還冤,”沈宴秋做出無奈的神色。 雪濃沒好氣收回眼,坐到鏡臺前。 金雀進來給她梳妝,她現已不是做姑娘的時候了,做的婦人裝扮,發髻盤好再裝點一些首飾絨花,穿了藕荷色松花百褶裙,天兒熱,外頭僅搭一件妃紅織金薄褂子。 就真是個嬌俏的新婦了。 沈宴秋半托著下頜目不轉睛看她,她被看的不自在,一扭身出了里間,沈宴秋沒看夠,嘖了嘖聲,又拿起枯燥的公文。 雪濃到二房來的正湊巧,小柳氏嫌沈妙琴是外嫁的姑娘,回家里住不合規矩,才吵過,氣的沈妙琴直哭。 雪濃對這個二伯母是服氣的,先前沈云香回家里,她也是左嫌右嫌,現在沈妙琴回來養胎,也不是說一直住在家里,也要為這個吵。 雪濃現在當著家,便做主把沈妙琴接到大房來住,直接吩咐沈妙琴的丫鬟收拾東西。 小柳氏抱著胳膊站在廊下,數落雪濃,“殊玉啊,雖說你如今管家,可這是我們二房的事兒,也不該你管的?!?/br> 雪濃攙著沈妙琴從房里出來,對她道,“二伯母,你們二房的事兒我確實不該管,可妙琴jiejie懷著身孕,天大的規矩也不如她的孩子重要,您自己是過來人,妙琴jiejie這般辛苦,您是她母親,您不體諒她,反倒把她往婆家趕,那延平侯府若不是在意這胎,又怎么會不要臉面也要讓自己的兒媳婦回娘家養胎?” 小柳氏也知道延平侯府的那些污糟,也是怕沈妙琴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帶回家里來,說道,“殊玉你說的是,她是我姑娘,我豈會不心疼,我也是為咱們家著想,這要是招了什么進來可怎生好?” 沈妙琴又被氣的發抖,“母親既然這么怕我,從今往后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小柳氏瞧她氣的臉發青,想想雪濃方才說的話,心里也不是滋味,一時猶豫著道,“那不然請些道長或者法師來咱們府里做場法事,也免得有妖邪潛入,我這也是為妙琴肚子里的孩子考慮,就算住進了大房,有秋哥兒鎮著,可秋哥兒也得上值,哪能天天在府里呆著?!?/br> 沈妙琴經她這一說,一時也有些忐忑,轉頭看向雪濃。 雪濃道,“那妙琴jiejie這幾日先住在我們院里,我同二哥哥商議商議,看何時適合請人來做法師?!?/br> 小柳氏上前拉住沈妙琴,不禁勸道,“妙琴,你別怪母親,做母親的豈會不疼孩子,可你已是別人家的媳婦,若?;丶依?,外人看著也會有閑言碎語,這回是你婆家撞邪,實在無法,你回娘家情有可原,以后可不行了?!?/br> 沈妙琴將好的心情一瞬又惱火上來,雪濃看她整個人直抖,眼看著氣上身,雪濃忙叫丫鬟扶好人,沖小柳氏道,“二嬸怎么就跟這話過不去了,若依著二嬸的意思,咱們家也算是我的娘家,我是不是也不能回家了?” 小柳氏一噎,“……話不能這么說,你和妙琴不同,你養在三房名下,可也不是三弟妹的親生女兒,說什么娘家不娘家的?!?/br> 雪濃也沒想到她是什么話都敢說,人都聽傻了。 沈妙琴又氣又急道,“母親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和殊玉meimei走,不礙著你的眼!” 小柳氏當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真想自打嘴巴。 沈妙琴恐她還能說出別的驚悚話,急匆匆拉著雪濃走,待回了大房,雪濃將她安頓在內院的東面次間里,待坐下,沈妙琴不免哭了一陣,心底還是念著小柳氏,對雪濃道,“殊玉meimei,你別跟我母親一般見識,她說話不過腦,其實沒有壞心?!?/br> 雪濃點著頭,讓沈妙琴安心,小柳氏是什么人自己當然清楚,又不是個會使壞招的,不過是嘴上沒把門,都是一家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沒必要計較。 沈妙琴平復之后,便笑她道,“你怎么還二哥哥的叫著?二哥哥也不說你?!?/br> 雪濃絞著帕子不吭聲。 沈妙琴道,“二哥哥是你丈夫,你要叫也該叫他名字?!?/br> 她又添了句,“我單說你了,我自己也是,我得記著叫你二嫂?!?/br> 雪濃更是窘的很,她嘀咕著,“我不叫他名字,我叫不出口?!?/br> 才說了話,外邊兒丫鬟喊道,“二爺來了?!?/br> 隨即門上竹簾子掀開,沈宴秋慢步進來,坐到雪濃身旁的凳子上。 沈妙琴笑著,“才跟二嫂說到二哥哥,二哥哥就來了?!?/br> 雪濃探細指拉了拉沈妙琴,小聲嘟噥著,沈妙琴也沒聽清,倒是沈宴秋坐的近,他聽清了,是要沈妙琴別把前邊的話告訴沈宴秋。 沈宴秋佯作不知,噙著笑問道,“說了我什么?” 沈妙琴便把剛剛的話復述了一遍。 雪濃頓時蔫兒了,還被沈宴秋意味深長的掃過,若有地洞,她真想鉆洞里不出來。 沈妙琴瞧雪濃快羞得說不出話了,也不能再盯著說,沒得把人羞急了要跑,遂說起辦法事。 沈宴秋沒立即應下,只說道,“法事現在不宜辦,你安心住在大房,不必擔心其他的?!?/br> 確實不宜辦,他和雪濃才成婚,府里就做法事,不免會惹非議,神神鬼鬼的,傳到外頭什么都能編排。 辦法事也是小柳氏說的,算是臨時起意,辦不辦沈妙琴倒不在意,橫豎已呆在大房,她確實很安心。 沈妙琴懷著身孕精神頭不是很足,沒一會就犯起困來。 沈宴秋和雪濃便不好再擾著她,起身出了次間,沈宴秋徑自出去了,雪濃則回房里做做針線活,下月初五是沈宴秋的生辰,她還沒想好送什么給沈宴秋。 金雀搬了裝針線的簸箕來,雪濃坐到先時沈宴秋坐的搖椅上,金雀坐在椅子旁邊給她理線,雪濃便搖著搖椅放空腦子想,目光落在手邊的桌幾上,那兒擺著個還沒繡好絹人,是童子模樣,雪濃拿起來一看,總有些熟悉,細細查看,這絹人有些舊了,瞧針繡手法,好像是自己做的。 雪濃再想想,便想起那時自己還在宣平侯府,周氏讓她住去溫云珠的聽楓館養病,有一回晚上就是繡這個絹人,結果就睡過去了,醒來時絹人不見了,莫名其妙多了一兩銀子,她當時沒細想過。 今時再看來,絹人竟是沈宴秋花一兩銀子買下的。 可那時她和沈宴秋并不熟,沈宴秋竟然能進聽楓館這樣姑娘家的閨房。 雪濃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恐怕周氏突然讓她住聽楓館,就是打的要把她獻給沈宴秋的主意,只是沈宴秋沒動她,單拿走了絹人。 雪濃心下暖意更甚,便把那絹人缺的一條胳膊和腿都繡齊全了,悄悄再擺回桌幾上。 沈宴秋的生辰禮雪濃也想好了,他什么也不缺,不如再做一個絹人童女,和現在這個童子登對,他必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到晚間沈宴秋放歸,晚飯擺在堂屋里,三人一起吃的晚飯,飯后沈宴秋給了沈妙琴一張平安符,他說是白云觀內修行深的道士畫的,沈妙琴小心收好。 三人坐在一處閑談,還是說到了延平侯府里發生的怪事。 沈宴秋緘默須臾,道,“應不是妖魔禍亂,更像是人為?!?/br> 雪濃與沈妙琴面面相覷,聽他接著道,“我下午遣了人去魏國公府和法源寺查問過,你大嫂去魏國公府串門那天,宣平侯夫人也去了魏國公府,你二嫂去法源寺進香那日,她也在?!?/br> 第五十五章 雪濃一驚, 溫子麟死在延平侯府里,兇手到現在都沒被抓到,宣平侯府豈會善罷甘休, 上次周氏來繡坊用了一通手段想讓她承認自己是雪濃, 還說她害死了溫子麟, 恢復記憶以來, 她就沒跟溫子麟再碰見過,周氏這是找不著兇手, 硬栽到她身上。 聽說溫子麟的尸首是從水里撈出來的, 延平侯府的桃花宴上有那么多人, 真正的兇手藏匿其中,周氏偏偏只盯著她,只要動腦子想想,那天她和沈宴秋也因翻船落水, 泥菩薩自身難保,怎么會再殘害他人。 沈妙琴一陣后怕,道,“我婆家大嫂二嫂都遭了殃,若真是宣平侯夫人暗中搗鬼,必定還會算計我?!?/br> 沈宴秋沉思片刻,說道, “沒有十足的證據,不好定罪,對方也不至于蠢的伸手進府里,只要你不出府, 暫時也沒甚可怕的,打草驚蛇, 等段時日吧?!?/br> 雪濃聽懂他的意思,他是要收拾周氏的,只是現在不是好時機,若真是周氏,沈妙琴回娘家,周氏定會警惕,如無絕對把握能抓到周氏害人的證據,斷不能出手,否則就像他說的,打草驚蛇。 沈妙琴也點頭道,“二哥哥說的是,我這胎本來就懷的辛苦,有二哥哥二嫂在,我也不cao心許多了?!?/br> 她打著哈欠,起身告辭回東次間睡了。 自鳴鐘敲了八響,雪濃也不跟他再坐著,由著金雀服侍卸下妝飾,一天下來,也有些疲倦了,吩咐金雀自己要沐浴,金雀便出去叫小丫鬟們速速抬水去盥室,便要返回房,卻見沈宴秋跨進里間,便索性把外間門帶上,不管屋里主子們的事兒。 雪濃只見沈宴秋立在搖椅邊,看桌幾上被她繡好的絹人,她心里頭沁著蜜,在鏡臺前磨蹭了好久,才起身要去盥室,半晌他放下絹人,轉步過來,兩手自后摟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頭,笑著,“知道了?” 雪濃小小的嗯著,“其實也不值一兩銀子?!?/br> 她做的那個絹人用的不是好料子,正經去賣,也最多五百錢,但沈宴秋給了一兩。 沈宴秋輕輕的嘆息,“我若是給少了,你會不會忍凍挨餓?” 雪濃眼眶微紅,轉過身伸手抱他,依偎在他懷里掉眼淚。 沈宴秋抬指拂去淚珠,無奈道,“太好騙了,不過是一兩銀子,便向我投懷送抱,若遇著心懷不軌之人,他稍微哄你兩句,假做對你好,你得被他騙去賣了?!?/br> 從小不招父母疼愛的女孩子,最容易被這些小恩小惠騙走,她養在三房以后,沈宴秋和云氏給盡憐愛,錢財上也不會短她什么,不需像在宣平侯府里那般艱難討生活,所以她才能越來越活潑,沈宴秋也不擔心她會被心機叵測之人拐騙走。 雪濃才被感動到,聽他這樣的不著調,又生起氣來,攥著手指捶他,“難道你就是好人么?哪家好人那樣欺負人的,我都說不要理你……” 她含羞帶怯噤聲了,其實最會跟沈宴秋愛嬌,明明還生著氣呢,身子卻緊緊依著他,根本不愿跟他分離。 沈宴秋在她臉上撫摸,她便顫著睫閉上眼,聽他在耳邊噗噗的笑,“妙琴說的是,我是你丈夫,你得改口了?!?/br> 雪濃哼過一聲,就被他抱起來,進盥室好生哄教了一番,才讓她哭著喚名兒,便是不服氣,夜里嗓子也叫啞了。 隔天早上,沈妙琴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早飯,她覺淺,早上很早就起來了,聽丫鬟跟她說笑,上房怕是還睡著呢,昨兒晚上丫鬟往盥室抬了兩回水,這夫妻可真是如膠似漆。 沈妙琴自是樂,之前雪濃沒名沒份跟著沈宴秋,她還可憐過雪濃,且不說三房沈玉卿還未婚配,沈宴秋位高權重,多的是人給他送女人,他也沒收用過,想與他結親的更是數不勝數,也沒見他鐘意過誰,后邊兒有了雪濃,倒是寵愛,可沈家的男人,單說他們二房,在女人身上就沒一個著調的,她父親和哥哥是一屋子女人,更別說還有外頭進不了門的,她原也以為沈宴秋是這樣的,不想真把雪濃娶進門,不僅沒膩,反倒更疼寵了。 沈妙琴不由想到自己的丈夫,他們夫妻間也是舉案齊眉,好在沈宴秋看人準,她沒走沈云香的老路,這點上終究對他感激。 沈妙琴想了想讓丫鬟去趟小廚房,叫做個甲魚湯,這是她在延平侯府常吃的,她們女人的身子要精養,這些湯湯水水都少不了。 丫鬟去了小廚房再回來,告訴她雪濃早起一直都吃的是燕窩粥,下午還煨著烏雞湯讓她喝,都是經沈宴秋和云氏吩咐給雪濃進補。 沈妙琴失笑,竟是瞎cao心,這瞧著三房和沈宴秋都把雪濃捧在手心里,吃喝上都這么在意,還真像是之前沈云香偷偷跟她挖苦的,都快成心疙瘩寶貝了。 沈妙琴便出院子轉悠了一圈,回來時喝下安胎藥,沈云香回府了,直奔大房。 沈云香這次回府不為別的,是想讓韓文海入國子監讀書,他是早幾年前的舉人,若是幾年前入國子監,倒不是難事,可這都幾年過去了,國子監有沒有空缺也不知,她還得找沈宴秋問問,若能進國子監,那是最好,要是進不去,沈宴秋做哥哥的,這點忙總得幫上。 沈妙琴瞧她入內院,趕忙使丫鬟請人先進次間,只說上房還沒起。 沈云香酸了兩句,心下也清楚,沈宴秋這些年再怎么無欲無求,那也沒到而立之年,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又正新婚,起遲了實屬尋常,便在東次間坐了一會子才出來,正好看見何故候在內院外頭,手里還拿著一張請柬。 沈云香過去接了請柬,是王家送來的,沈云香便替他送往上房,上房有丫鬟進出,想是剛起,沈云香便進了外間,要進里間時,被金雀給攔在外頭,說里邊兒實在不方便,她先去客廳坐坐。 沈云香倒也有耐心,把請柬給她,去客廳坐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