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17我不是鴨
kiton手工定制是西裝界的翹楚,他家的面料極為罕見,是馬海毛。 其實白亦行對男人這些東西并不在意,奈何她曾經上司的行事風格如同他的每套西裝,處處彰顯他的穩重,他的權威,他的高貴,他的無可挑剔。 這讓她印象極為深刻。 她仔細觀察過,他上司每年手頭項目的成績加上年終獎,收入大概會在50萬美元左右。當然這還不算他偶爾更換金主,在二手市場上售賣富婆們給他買的各種標榜身價的東西。 而成祖只是渣打某個分部的平平無奇員工。 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她那位精英上司。 這樣一套手工定制西裝下來,他的月收入肯定是不夠的。 白亦行腦子里跳出白天他說得那句話,擱置在手臂上的指尖微微蜷縮,眼皮不設防地抽動。 兩人僵持了半晌。 成祖想起法官審判的過程,犯人戴著手銬被裝在那一畝叁分地,接受法官冰冷的質問。 檢察官向法官一一提交證據,法官依據事實毫無情感,機械地走流程。而犯人的律師看著從容淡定,試圖在各種語言字句里,尋找漏洞從而反駁,為犯人獲取一線生機。 此時的犯人,也許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波瀾壯闊的情緒。 多么冷靜,多么克制。 卻在辯護律師的觀點或請求一次次被法官駁回,陪審團投射來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目光...雙重煎熬下,犯人面部表情變得猙獰,扭曲,內心恐懼,憤怒,焦慮,緊張,悔恨。 他的心理防線就這樣潰不成軍。 他輸了。 輕而易舉。 西服上的泥巴早就凝結成塊狀,即便如此,依舊擋不住華服耀眼,她看向他下面發問:“你有多少金主?男的女的?” 成祖其實話都到嘴邊了,忽然被她這個問題打亂了節奏,須臾之間,他拋棄腦子里所有標準答案。 他嗤笑地問:“你把我當什么了?” 白亦行毫不猶豫:“鴨?!?/br> 成祖料到她要說的,可他忽略了這個答案的威力。此刻他不想去懂男人在面對不喜歡的女人糾纏時,傷害的話脫口而出,這種心情非常難堪。 然白亦行和他的思維根本不在一個維度,她平靜地說:“其實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用這些可以入口的動物去形容人類,在食用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么?” 白亦行看向別處,隨意下結論:“我們本來就是惡心的動物?!?/br> ...成祖心里感嘆她奇異的腦回路,便沒有拐彎抹角,看著她眼睛說:“我不是鴨?!?/br> ...... 不知為何,她聽到這句話噗嗤笑出聲來。 你見過逼格這么高的鴨么?他的這句話應該可以這樣翻譯。 成祖卻覺得那張臉,那份笑容比尾部的紅綠車燈還要奪人眼球,他強調:“白亦行,我不做鴨?!?/br> 如此鄭重其事,口吻堅定又帶著嚴肅警告。 白亦行不禁想到,他幾次叫她全名時的態度,在檳城,是玩世不恭地戲耍,在新市,是關心則亂地害怕。 她止住笑意,看著他老干部般的臉蛋,太一本正經了,而這種正經和故意挑/逗他時完全不同。 白亦行忽然上前握住他的右手,垂下腦袋用另一只手去描摹他掌心的分界線。 她似乎對只手的興趣程度超過他本人,然成祖根本沒給她機會畫完,便抽開。 白亦行雙手空空停在夜色中。 末了,她收回。 女人仍舊是低著頭,不知道眼睛看向哪里。 許久她才說:“成祖,我不愿意把精力浪費在沒用的事情上面?!?/br> “我希望你也是如此?!?/br> 話罷,她轉身就往車那里走。 她的那些話魔咒般在成祖腦海中久久揮不散。 在女人即將要上車之際,他敞開嗓音:“那桌上的人,有個叫馬丁的,是聯邦檢察官,我以前在渣打做主管的時候,配合他們調查過銀行被欺詐的案子?!?/br> 他看著她站在車門邊的背影,“7490萬美元。這個事還被知名記者哈奇報道過。你在華爾街工作不會不知道。我簽了保密協議,如果我還想從事這行,我也必須守口如瓶。行業規定,你比我更清楚,所以關于這些我沒辦法對你細說?!?/br> 她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成祖說:“有些人在某個位置或領域待久了,容易產生錯覺?!?/br> 白亦行這才轉身看著他,“我們這行誘惑力太大了,有人控制不住野心,有人覺得自己才華應該被所有人看見,不停地向上爬,搞一些歪門邪道,這是你想說的嗎?” 成祖沒否認。 “我可以理解為這也是你為什么待在我身邊的原因么?”她再度發問。 成祖略微不解她的話,盯著她半晌,不覺嗤地一笑:“靠近你,拿下你,這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單純圖錢,沒人會覺得這是沒用又浪費時間的事情?!?/br> 白亦行指甲摳著車門殼,嘴角冷笑,嘲諷:“像你這樣的人我還沒出社會的時候就見多了。就像那種在父母面前裝循規蹈矩的好孩子,事實上沖外人就能換張臉皮,謊話張口就來?!?/br> 他腳步踩得實,叁步并作兩步站在她眼前,居高臨下,厚顏無恥地說:“是,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很多錢,我哥哥能有條件能有榮幸跟你們家白二爺同住在一家理療院,都是靠這些錢堆出來的!” 白亦行繃著臉頰,咬著唇,死死盯著他。 成祖手機響了,他順手抄起極其不耐煩:“你管我去哪兒!你管我跟誰在一塊!”他煩躁地解開衣服扣子,手叉腰上,兇巴巴地吼:“對,我就是不想干了...我搞不清楚自己身份,還是你搞不清楚...” 白亦行指甲刨出細微尖銳動靜,他回正視線冷冷地看著她的臉,“你敢動她試試!” 啪地他把電話掐了,上下打量她道:“你的條件非常優秀。白亦行,我們也的確門不當戶不對?!?/br> 聞此,白亦行眨了下眼,她重新望著他,想說些什么,正要張嘴,就聽到他繼續說:“其實你媽咪說得對,男人還是需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將來娶妻生子也不至于太寒酸。我不是沒用的人,高盛也不是瞎眼的,它開出的條件優渥,是我第二個選擇?!?/br> 成祖雙手叉腰,微微俯身,看著那張緩和的臉再次恢復到冷色調,無視地問:“所以白總經理,現在我的面試能通過了么?” 白亦行后槽牙咬得緊,他是在劃清界限? 他是在罵她眼瞎? 他是在說她不知好歹? 她什么都沒說,上車,關門,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個尋常的夜晚,卻藏著倆人不尋常的糾葛。她短暫地忘了自己要做的事,而他一如既往,似乎說半真半假的話,已經成了某種約定俗成,他不得不遵循的,對生存之道無聲的妥協。 回到家,成祖沉默地打開冰箱,暖黃的小燈照亮了冰冷的食物,也照在他有些疲憊的臉上。 他點燃一支煙,靜靜地直視光的方向。 眼前眩暈恍惚,食不果腹的日子早已遠去,他親眼看見老兩口和哥哥是怎樣將槍支彈藥改造的,凡是可以握在手里的物件,他們沒有不能修理的。 成祖夾著煙,一口沒抽。普通冰箱內的小燈是青調,他下意識伸出左手,光線暖得刺眼,腦子里想起那小女人的話,又改成右手從冰箱里拿出啤酒,背靠著冰涼的柜子,癱坐在地板上。 煙快要燒到他指尖,成祖瞇了瞇眼,直勾勾注視書房那扇緊閉的門,終于在門右下角找到黑黢黢罅隙的漏風口,然后目光逐漸沉淪。 白亦行是越想越生氣,重重朝方向盤錘了兩下,誰管那圓桌上的妖魔鬼怪是哪路神仙座下的。 至于他出現在那里的理由,借缺錢說辭給他找補,不得不去攀附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傻子。 就是個笑話。 更令她討厭的是,他提到了穆介之。 老太太幾句話提醒,又給他多指了幾條明路。 是么? 比起這些,她更加懊惱自己,為什么要不斷想起車禍現場,那個歇斯底里,跟瘋子一樣喊她名字的人。 cao他大爺,這人到底是誰???! 真是令人陌生。 復盤之后,她只覺得自己其蠢如豬。 白亦行在冰冷地浴水中狠狠地清醒過來。 “王八蛋,你等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