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69節
衛風惶恐不安地閉上了嘴,不敢碰他的手,只敢抓住他的袖子,如果他的鬼紋沒有鋪滿整個山洞擋住江顧所有去路的話,看起來就更可信了。 “我說過我有辦法?!苯檶⑿渥訌乃种谐读顺鰜?,蹙眉道:“再敢擅作主張——” “我不會了師父?!毙l風倉促間抓住他的手。 guntang的觸感讓江顧感覺有些陌生。 “沒有下次?!彼涞?。 衛風和他神交已是事實,也的確比他的辦法更有效果,而且歸根結底是他意志不夠堅定才會被衛風影響,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糾結浪費時間。 尚未消解的怒意被強行壓下,包括心底涌上來的那股莫名的不自在。 衛風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驚喜道:“師父,你原諒我了?師父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想……” “回去吧?!苯櫴掌鹆颂斐?,化作一道流光出了山洞。 衛風趕忙跟上,他沒想到自己干了這種事情江顧既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甚至反應有些出乎意料地平靜,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師父是不是……對他也有那么一丁點的喜歡? 胸腔中的喜悅呼嘯而過,他幾乎壓不住眼底的狂喜,加快速度追著江顧回到了蕭府。 然后就被現實潑了盆冷水。 緊閉的房門禁制重重,徹底阻擋住了他的腳步。 衛風想要推門進去,而后便聽見了江顧冷淡的聲音從房中傳來,“去隔壁療傷?!?/br> 衛風不想去,他張了張嘴,卻到底沒有再繼續纏下去,他沒被趕走已經是天大的運氣,在師父氣消之前他還是不要再去礙眼了。 他這般想著,垂頭喪氣地推開了隔壁的房門,陌生的房間一片空蕩,沒有江顧的半分氣息,衛風吸了吸鼻子,眼睛一陣酸澀。 師父消氣了就好,他默默說服自己。 但江顧療起傷來便不知日夜,一連七八天隔壁的房間都沒有動靜,期間衛風想故技重施化作普通霧氣混進去,無一例外都被重新更換的法陣擋了回來。 日照當空,鳥語花香。 正躺在房頂曬太陽的江向云看著院子里來的不速之客,稀奇地挑了挑眉,“喲,這不是我衛師侄嗎?” 衛風臉色一黑,“誰是你師侄?” “你師父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弟弟,你可不就是我師侄嘛?!苯蛟粕炝藗€懶腰,笑瞇瞇地坐起來,“有事兒?” 衛風言簡意賅說明了來意。 這廝冷下臉來簡直和江顧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般,看得江向云一陣牙疼,他懶洋洋道:“幫忙也不是不行,但我很好奇,你怎么不自己去看?” “不用你管?!毙l風翻手,掌中多出來了足小鼎,“陸離雨還沒有解開與八閣的主仆契,你若幫忙,我就幫他解開?!?/br> 江向云緩緩斂起了嘴邊的笑意,坐直了身子,“你真能解開?” “那些叛徒只要再次通過十重境試煉便能反向解契,我再了解不過?!毙l風將手中的小鼎扔給了他,“把這個給我師父?!?/br> 江向云接過那小鼎,“什么時候?” “現在?!?/br> —— 禁制出現波動,屬于江家的符文顯露,正在入定的江顧緩緩睜開了眼睛。 門扇打開,露出了江向云那張笑瞇瞇的臉,“七弟,好久不見啊?!?/br> 江顧看了他一眼,“有事?” “這不是給你送東西來了嘛?!苯蛟茷t灑地打了個響指,精致的小鼎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鼎看著小巧,但里面卻裝了不少東西,全都是些溫養元神的靈藥與法器,江顧用神識粗略一掃,便察覺到了屬于衛風的氣息。 江向云東西送到,卻不著急走,放了個隔音罩在兩人周圍,看向江顧的目光中飽含深意,“你那徒弟——” “慢走不送?!苯櫟?。 “……”江向云挑眉。 江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最終還是江向云敗下陣來,嘖嘖了兩聲,轉身便走,只是走之前還不忘多句嘴,“七弟啊,少生氣,看把孩子給嚇得都不敢往你跟前湊了?!?/br> 江向云離開,院落中又恢復了寂靜。 江顧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鼎,從鼎內冒出了一團黑漆漆的小元神,看到他激動地撲棱著翅膀,彪著兩行眼淚就撲了上來。 它一直被衛風困在這小鼎里不見天日,委屈得要命,但它又不會說話,只能氣急敗壞地沖江顧比劃,最后哭唧唧地去蹭他的臉。 江顧將它抓了下來,它便乖乖地坐在江顧的掌心,穿著身鮮艷的小衣裳對江顧搖頭晃腦扇翅膀。 江顧掃了一眼空蕩的院落,帶著它同那小鼎一道進了門。 片刻后,衛風從角落里顯出了身形,神情落寞地走到了門口,抬起手想要敲門又僵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江顧的聲音忽然從房間內傳了出來:“進來?!?/br> 衛風眼睛頓時一亮。 門扇開合,有人小心謹慎地走進來,像是生怕驚擾到什么,江顧抬眼看向他,“你想對陸離雨做什么?” 衛風愣了一下,“???” 江顧神情冷淡地望著他,沒說話。 衛風見糊弄不過去,清了清嗓子道:“沒想做什么,只是師父你現在不打算動陸離雨,我便想著順水推舟賣江向云一個人情,幫他把陸離雨的八閣主仆契約給解了?!?/br> 江顧眉梢微動,“只有這些?” “順便給他重新種個契?!毙l風眼底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惡意,冷聲道:“若不是他,我們也不必分開這么長時間?!?/br> “沒有他也會有別人,煙雨臺恐怕早就知道你劫玉的身份?!苯櫟溃骸跋葎e動他?!?/br> 衛風眼底閃過一抹不忿,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正在啃靈力球玩的那團小元神,清了清嗓子道:“師父,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幫蕭清焰坐上天地閣閣主的位子?!苯櫶а劭聪蛩?,“找到你的元丹和心臟?!?/br> 衛風愣了一下,“其實有沒有對我影響也不大,不必非要尋回來?!?/br> “元丹乃是修士修煉之根本,心臟是軀體之主,沒有這兩樣東西,談何飛升?”江顧蹙眉。 “可……我是劫玉?!毙l風看向他的目光發沉,心緒復雜。 “劫玉和玉階不過是煙雨臺所定,若按他們的規則來,你我都不必活在這世間?!苯櫪渎暤溃骸澳阍谘_@幾年是將腦子也一起煉成水了么?” 衛風被他堵得啞口無言,而且他敏銳地察覺到因為他提了劫玉之事,江顧的心情好像忽然變得有些惡劣。 他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大著膽子走到了江顧身邊,“師父,我只聽你的,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br> 江顧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渡劫時不準出現?!?/br> 衛風一噎,下意識便要去抓他的手,卻被不著痕跡地躲開,反倒是那團小元神明目張膽地坐在了江顧肩膀上,囂張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衛風咬著牙擠出了絲微笑,“好?!?/br> 第176章 煙雨八閣(四) 煙雨臺。 空曠的大殿中, 懸浮著十八面高聳至大殿頂端的水鏡,這十八面水鏡顏色各異,底部生長出根系深埋入地底,如同從土壤中長出來的巨大果實, 而在大殿中央, 則是一把石頭鑄成的座椅,密密麻麻的利劍像是被融化了般穩穩凝鑄在石椅上, 聚集起了濃郁的神力。 十八面水鏡黑了兩面, 其他水鏡中的法相神色各異, 在低聲交談。 “試煉之境不見了?他們到底干什么吃的!” “溫自衡隕落了, 陰陽樓現在亂成了一團?!?/br> “楚觀山修為已經到大羅境初期,怎么也會在試煉之境這種地方隕落?” “試煉之境不見,那劫玉呢?” “……有人發現了洛小園等八閣叛徒進去的蹤跡?!?/br> “笑話,就算是十個洛小園加起來也不可能殺了楚觀山……” 石椅上,坐著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 他穿了身樸素的灰色衣裳, 容貌俊秀端方,但若是對上他那雙眼睛, 便不會以為他真如外貌表現出的那般年輕, 那是一雙經歷過歲月沉淀和腥風血雨的眼睛, 透著年長者的沉靜與平和,他修煉至今已有五千七百余歲,沒有因為這些小小的波折而動聲色,安靜地聽著水鏡中各個樓主閣主的交談, 不發一言。 大殿中香爐中的篆煙緩緩飄動, 一道清亮透徹的光芒忽然自虛空籠罩而來,坐在石椅上的人忽然輕微地動了一下, 水鏡中的交談聲瞬間戛然而止,齊齊恭聲問好:“臺主?!?/br> 平日里只有蕭澹的一抹分神在,通常不會對他們的決策有所干涉,而現在則是真正的蕭?,F身,眾人瞬間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蕭澹點了點粗糙的石椅扶手,“清凡,你來說說怎么回事?!?/br> 被點到名字的水閣閣主正是蕭澹第六子蕭清凡,他不是蕭澹子女中最為出色的那一批,但也資質非凡,在八閣中資歷頗老,僅次于楚觀山,聞言便現出了真身,將事情一一道來。 “試煉之境異動,楚閣主和溫樓主先后進入試煉之境探查情況,接連隕落,試煉之境消失不見,境內元神全部被彈出回歸真身,因為試煉之境消失,故而也無法進行回溯探查,只據幸存的試煉弟子道,曾看見洛小園白欒等八閣叛逃者現身,我們推測應當是楚、溫二位同叛變者斗法失敗隕落,試煉之境大概率已經落入了焚臺殿手中?!笔捛宸蔡ь^看了蕭澹一眼。 “可是單憑焚臺殿那群烏合之眾如何殺得了楚觀山和溫自衡?”水鏡中有人倉促出聲:“還望臺主明察?!?/br> 蕭清凡回頭看了一眼,是生死樓樓主閻淮安,他還想再開口,蕭清凡便出聲打斷了他,“兒子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除天地閣外,剩余七閣已組織人手前往陰陽樓調查?!?/br> 閻淮安被他一堵,只能閉上了嘴。 “此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務必找回試煉之境?!笔掑5?。 “是?!笔捛宸矐?。 蕭澹的目光掃過其余幾人,緩緩開口道:“望月尚未探索的古神殿遺址數量頗多,不必將人手全都浪費在這一件事情上面,近來星圖不穩,應是有新的天階神器現世,金、火二閣當尤為注意?!?/br> “是?!苯鸹鸲w閣主頓時難掩喜色。 “□□風三閣,各點一千人來沉曜相助?!笔掑Uf完這些,本體元神便悄無聲息地撤去。 “恭送臺主?!北娙她R聲行禮,大殿中的水鏡也逐個暗去。 蕭清焰進門的時候,與往外走的蕭清凡擦肩而過,他恭敬地退至一側行禮,“六哥?!?/br> 蕭清凡像是才認出他來,笑著扶了他一下,“你來得正好,方才父親本神降臨,估計知道你來,應該還沒走,快去吧?!?/br> 蕭清焰笑著點頭,不由加快了腳步。 大殿門在他身后合上,蕭清焰雀躍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父親,我回來了!” 石椅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阿濁,過來?!?/br> 蕭清焰笑著跑了上去,半跪在他面前,“父親,您好久沒有本體回來過了?!?/br> 蕭澹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溫和,“聽說你領了乾坤樓護送平澤修士一職,做得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