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自我修養 第82節
其實這種種事跡,給裴宿冠上一個心機深沉的標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神奇的是,整個神霄派卻都認可裴宿是無辜的,哪怕是反擊,也都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進行的,本人謙和有禮,進退有度,遠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嫏嬛覺得,裴宿聲望這么高,大約是因為他并不吝于指點他人,若是這個人生活困 苦,他還會自掏腰包資助,不求回報,這種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自然沒人會閑著蛋疼去破壞他的名聲。 而高層,也并不在意他有心機這件事,畢竟一個掌門人哪能沒有心機?更別提他天賦好,根底又正,日后繼任也不用擔心對方吸宗門的血去資助家人,某些昭示,單純只論境界不提威力,甚至長老都未必能勝過他。 此等天之驕子,受歡迎自然也就是大勢所趨了。 哪怕是對他不感冒的人,在跟他接觸后,也很難不對他增加好感。 嫏嬛冷眼旁觀,并沒有往裴宿身邊湊,他身邊的女修,也基本跟防狼似的防著她。 裴宿并未察覺到隊伍中的暗流,每當隊伍停下修整時,大多數人都會圍在他身邊請教指點,而裴宿亦來者不拒,任何修煉過程中的疑難之癥,對他來說好像都不是問題,哪怕暫時解決不了,也能提出有效的建議來,同時,他還會贈送給對方急需的丹藥,卻只象征性的收一點錢。 種種跡象,似乎都表明,此人是個品德高尚、天賦出眾,幾乎找不出缺點的男修。 反倒是嫏嬛這種沒有湊過去的,成了不合群的異類,被眾人所疏遠排斥。 嫏嬛對此并不在意,仔細觀察了幾個從始至終都相對謹慎冷漠的散修,終于圈定了一個范圍。 其一是一個rou乎乎的女修,體重堪比兩三個修士的總合,但據其自己說她并不是體修,而是音修,修的是大鼓。 對此,眾人將信將疑,畢竟大多數音修,哪怕容貌不顯,氣質也相當出眾,這在這個女修身上也完全看不出來,最關鍵的是,她說話還粗聲粗氣得,像個男的一樣,還喜歡用俺自稱,穿的大紅大綠,相當粗俗。 其二,則是一個像是刺客的男人,黑衣蒙面,還帶著斗笠,讓人很難分辨出斗笠下究竟是人是鬼,說話聲音沙啞難聽,平常很難看到他的人影,哪怕是眾人一起走,也習慣躲在陰影中,好似見不得人似的,總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個魔修或者被通緝了的殺手。 其三卻是一個駝背老人,衣衫襤褸猶如乞丐,腳上還穿著露出了腳趾的破草鞋,如果有人好心給他準備衣物試圖讓他換一身,還會被他臭罵一頓,脾氣相當之不好,至今也無人得知他究竟是何修為,顯得相當神秘。 嫏嬛在靠近這些人時,便判斷出了牧遠就在其中,只是牧遠本相并未顯露,身上又不缺隱藏自己的法寶,因此哪怕嫏嬛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也不確定究竟哪個才是他偽裝的。 要知道,大多數定位術法,都是很難保證準確性的,畢竟保證了穩定性和隱蔽性,自然也就得犧牲其它功能了,十全十美,是很難并存的。 不過觀察過后,嫏嬛也找到了三個形跡可疑的人。 當然了,這個可疑并非懷疑他們就是牧遠,而是在刨除了這點以后,他們依舊可疑。 其實在嫏嬛看來,最好的隱藏方式,就是讓自己變成‘路人’,但不知為何,很多人隱藏時,反倒會讓自己變得更受矚目,也許這就是大人物的逼格?或者說,并沒有真心想藏好自己,只是抱著玩樂的心態偽裝罷了。 至少嫏嬛在太虛天時,就曾見過不少完全讓人找不出任何破綻的偽裝者。 也是由此,嫏嬛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畢竟這年頭,有些修士會刻意將自己打扮的與眾不同,讓別人以為自己是來歷不凡的前輩高人,以此行騙,所以要分辨其中真假,還是得看自身眼力。 譬如那個老乞丐,并非只是看上去臟,而是一伸手身上確實能搓泥,無聊時還會挑著身上的虱子吃,扣完腳的手能直接伸手抓飯團塞嘴里,其惡心程度,讓有些人哪怕覺得他不對勁,也很難下得定決心靠近他。 別的不說,如果他伸手分享自己的虱子給你吃,你是吃還是不吃? 第133章 一行人跟著裴宿走走停停,一日,在走至一片深谷時,裴宿才停下了腳步。 嫏嬛在隊伍當中,不動聲色的觀察起來,此谷幾乎稱得上是有進無出,抬頭看去,深不知幾許,哪怕是宗師能夠短暫的御空飛行,短時間內是上不去的。 而唯一的入口和出口,卻只有他們進來時強行開辟的那一條道路。 裴宿取出一個類似于陣盤的東西拿在手里。 陣盤整體為黑金色,上面隱有光華閃過。 裴宿皺眉盯著陣盤,沉吟片刻后才道:“大家做好準備,黃天教余孽就在附近!” 嫏嬛看了看陣盤,只見上面光華閃動的頻率很快,就像是指示燈一樣。 不過,她怎么覺得,這種閃爍更像是一種暗語,而不是定位器呢? 嫏嬛曾接觸過不下數十種定位器,在這方面,她是相當的有發言權。 人群則因為裴宿的話稍稍起了一些sao動,他們都以為黃天教的據點就在深谷深處,因此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動作大了會讓黃天教余孽察覺,同時也格外注意周圍,免得被站崗的人察覺。 裴宿自腰間取下一個綴著流蘇的玉質葫蘆,從中倒出一堆光華自生,一看品質就不凡的紫丹道:“黃天教的天黃火頗有幾分威力,尤其是火中的煙火氣,對我等修士頗為克制?!?/br> “這是我師門長輩煉制的避火丹,服用后可防煙火氣侵襲,大家每人一粒,速速服下,要準備戰斗了?!?/br> 白嫦疑惑道:“我師父最近沒有煉制過丹藥???” 裴宿跟白嫦,是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的,按理來說,除非自己家孩子體質特殊,在別的長老那能得到更好的培養,不然大多數在宗門內出生的弟子,通常都是拜在自己父母門下的,但裴宿不一樣,身為私生子,他只堪堪拜在了一個修為不高、近些年才因為丹道有所成就而晉升為內門長老的修士門下,且還不是大弟子。 裴宿微微一笑:“師妹不知也正常,以往大家面對天黃火都束手無策,這次師父偶然間煉制出了此避火丹,消息立馬便被宗門封鎖?!?/br> 言下之意,你不知道只是因為你級別不夠。 “原是如此?!卑祖匣腥?,不再多說什么,閉口不言。 師門內其他人也嫌白嫦多事,這話說的,好似在懷疑裴師兄不懷好意一樣,雖然他們知道白嫦只是天生沒腦子,但這話被散修聽了,難保會心生懷疑生出隔閡來,對敵關頭若是起了內訌,那就是本來穩贏的局面,也會起波折。 不過考慮到還有外人在場,因此想明白這一點的弟子,哪怕臉色難看,也忍住沒有當著外人的面責罵她。 神霄派的弟子帶頭抓取丹藥服下,其余人也紛紛上前來,不過因為白嫦之前的疑問,裴宿的話到底還是沒有打消所有人的懷疑,因此有些修士只是做做樣子裝作服下了,并沒有真的服下。 嫏嬛看著掌心的紫丹,若無其事的往嘴中塞去。 眾人服完丹藥,接著朝深谷內前進,還未靠近,便感覺從前方傳來了滾滾熱浪,遠方天空都被煙火染成了一片相當難以言喻的七彩色,相當聲勢浩大,仿佛人世間酸甜苦辣咸盡在其中。 黃天教主修日月、陰陽大道,不過通常都是先主修一門,然后等修至高深處觸類旁通,最后再轉至陰陽,這次出現的黃天教余孽,大多數用的都是火行法力,因此裴宿才會拿出避火丹來。 遠遠看著火光產生的煙火,眾人心中便覺煩悶不已,如同心頭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一般。 黃天教的天黃教典品級不低,跟功法配套的天黃火和天黃水皆各有特色,天黃火為眾人所忌憚的,便是燃燒時升起的煙火氣,一旦被煙火氣侵襲,真氣運轉便會遭到阻塞,若是吸入胸腔夠多,甚至還會感受不到自己真氣的存在,所以這天黃火又被稱為‘塵世間’,因為它會讓修士變成一個普通凡人。 隨著走進,眾人也終于看到了黃天教教-徒。 他們身穿跟土地同色的黃袍,無論高層還是低層,皆為粗布麻衣,以袍上云紋來區分-身份地位。 黃天教主張眾生平等,因此在 平常相處時,不論身份地位,他們都能聚在一起和睦玩樂,沒有所謂的尊卑之分,不過此時似乎是在進行著祭祀,因此教-徒之間占位井然有序,而在他們的鎮中心,則拱衛著一個頭戴羽冠,身披法袍的老者。 老者穿的法袍整體色澤依然是黃色,袍邊袖口皆鑲了金絲邊,腳下是登云履,法袍后面是陰陽八卦爻象,以白金線繡成,熠熠生輝。 無論是道門還是佛門,正式場合的法袍都格外華麗,不過黃天教并不屬道門,儀式大概是融入了些許遠古祭祀的風俗,臉上涂抹著奇怪的圖案,手中則捧著一抔黃土,復雜拗口的禱告室通過壇中聲壁擴散,浩大而神秘,莊嚴而肅穆,讓人完全忽略了他妝容上的滑稽感。 祭壇下的教-徒臉上的表情隨著老者的禱告而變得越加虔誠熾熱,不由自主跟著祭壇上的老者一同誦念起來,層層疊疊,愈加洪亮。 “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修士中有人喃喃自語,人群中一個道士模樣的散修不肯定地道:“好像是在舉行什么祈福的儀式?!?/br> “祈福?好端端的祈福做什么?” “呼……” 正疑惑間,祭壇上突然刮起了一陣怪風,周圍的天黃火因此火勢更大,一股股煙火氣順勢翻涌,五彩繽紛,如同噴泉一般,讓四周都充滿了瑰麗玄奇的色彩,但這色彩,卻并不能讓眾人所欣賞,反而感覺有一股龐然浩蕩的壓力籠罩在身上,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所鎖定,動彈不得。 在場之人都不是傻子,雖然不明白黃天教在做什么,但俱都清楚,必然是不能讓他們接下來的要做的事順利完成的。 嫏嬛眼珠子動了動,沒有急著出手,視線落到裴宿身上。 裴宿也不負眾人所望,在壓力之下,非但沒有被壓迫的動彈不得,反而有種舉重若輕的感覺,向前踏出一步,盯著祭壇沉聲說道:“黃天教余孽之前屠戮村鎮,想來就是與此有關,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諸位,隨我一同出手!” 隨著裴宿話落,一枚珠子突然從他眉心生出,在珠子光華照耀下,原本動彈不得的眾人,也發現自己行動恢復了正常,當即眾人便各顯神通,齊齊殺向了黃天教。 這時,漫天的煙火氣,也從原本密不可分的狀態,顯得涇渭分明,一團又一團,如同下雨一般,朝下墜去,讓人不由聯想到了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這并非夸張,而是在這些煙火氣降下時,拳頭大小的煙火氣,在旋轉涌動之間,含苞待放,搖曳盛開。 而所有教-徒的天黃火,也像是受到了召集一般涌現出來,慢慢漂浮在空中。 裴宿神色從容,身上白衣亮起瑩光,化入周圍空氣中,頂天立地,讓人甚至忍不住產生一種他就是天的錯覺。 隨著他的走動,這方天地都仿佛因此而風云變化,隨著他一招手,四周的風便為他所用,將控制漂浮著的天黃火吹至一旁。 這么大的動靜,黃天教的人自然不可能察覺不了,祭壇上的老者依然閉著眼,不動如山,誦念著經文,祭壇下方的教-徒,卻立馬轉身拿起武器向眾人襲去,殺意清晰可見,顯然很惱怒他們破壞了祭祀。 在裴宿的帶領下,眾人同黃天教戰成一團,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些人被裴宿帶領的不畏生死,有些人出招之間卻留了三份力,像是在防備著自己人。 不過裴宿在眾人之間確實是有威望,又或許是正道沒有魔修那么厚的臉皮,因此至少沒人說出‘我替你們壓陣’之類的話來,嫏嬛倒是想說,考慮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一邊靠近那黑衣女子,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 那體態豐盈的女修,確實如她自己所言,是個音修,戰斗一開始,便拿出了一面大鼓,紅色的綢緞纏在腰間,讓鼓能隨她所動,每次一敲,便伴隨著一位敵人入土。 而乞丐的戰斗,則顯得有些兒戲,通常都是將自己身上的泥垢搓成的丹丸塞進對方嘴里,或是將腳丫湊到對方鼻子前,再或者是朝著對方哈氣,每個他碰上的敵人,必然嘔吐不止,活脫脫一生化武器,以至于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區域。 乞丐掏了掏耳朵,一臉鄙夷不屑,大概是在鄙視敵人連這點負-面效果都承受不起。 嫏嬛緩緩移開視線,目光落在裴宿身上。 身為眾人的領隊,裴宿自然當仁不讓的跟黃天教中修為最高的修士纏斗在了一起,那大概是黃天教中的一個頭目,身上黃袍相較于其他人來說華麗了許多,手持一桿長木倉,招式招招狠辣。 第134章 長得好看的人,哪怕是打架看上去都如同跳舞,身邊是煙霧繚繞的戰場,下面是混亂不堪的人群,裴宿一襲白衣,身處其中就如同黑夜中的月亮一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遮掩住他的光彩。 他手持折扇,扇面反轉間,便云淡風輕的擋住了敵人的攻擊,將折扇甩出,帶起的勁風,猶如鋒利的刀刃,輕而易舉的就讓敵人人頭落地,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沒有半點血腥。 那頭領顯然不是裴宿的對手,都說一寸長一寸強,然而這人的長木倉,卻拿裴宿無可奈何,無論他從哪個方向出擊,都能被裴宿手中的折扇擋住,看似紙質的折扇,在與長木倉所接觸時,也響起了金屬撞擊的聲響, 而更讓人難受的是,自己的招式沒能讓對方產生任何傷勢,對方卻讓自己留下了數道傷勢。 哪怕是信奉宗教的教-徒,也不是都悍不畏死的,在發現拿裴宿明顯沒辦法后,這頭領便有了退意。 這讓他出招都留了幾分力,裴宿趁此機會,得勢不饒人,手中折扇猛地拋出,變指為爪,修長的指間玉色一閃而過。 頭頂正戒備間,突感腦后一涼,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沒了性命,鮮血飛濺,些許沾染到了裴宿臉上,如冠玉般的臉上多了幾分邪意。 裴宿在打倒頭領后并非停歇,反而長驅直入,向著祭壇上的老者而去,打的顯然是擒賊先擒王的主意。 祭壇周圍原本留守的教-徒,頓時sao動起來,但裴宿眉心的玉珠升至頭頂,光華灑下,竟讓周圍之人近身不得,愣是讓他殺進了祭壇。 老者畫著詭秘圖案的臉上,因此不悅的皺眉,臉上溝壑更深,眼中露出殘忍的光芒。 他用奇怪地語言開口說了一句話,周圍天黃火洶涌澎湃,如同圍繞著君主一般圍繞著他。 在他的cao控下,幾名同樣在臉上花了詭秘圖案的黃天教教眾突然投生火海,融化在了其中,扭曲變為了一枚符文,爾后天黃火飛去其中,合成了幾道光柱,光柱上升起幾束光華,不分敵我的照射進人群,被照射到的人,皆被吸如了光柱著,如同溺水一般,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處在空中的裴宿見到這駭人一幕,嘴角卻流露出了一絲微笑:“白蓮教的荒古遺文?” 老者看了他一眼,有些驚奇:“你竟然能認得?”